旁边的人脸色大变,一脸恐惧的看着那块帕子,一名家丁战战兢兢的走过来,拿了两根木棍小心翼翼的夹起帕子,唯恐碰到自己皮肤上,飞快的跑出去烧了。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听仙子她老人家吩咐,快快快!开窗!灭烛!烧帘子!”王有福再不迟疑,手一挥,大声叫道。
“是,是。”一屋子的仆佣立马活了过来,像走马灯似的穿来穿去,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若水的命令。
窗户打了开来,温暖明媚的阳光穿透窗棂照进了房间,新鲜的空气在室内活泼泼的流动着,原本死气沉闷的房间登时变得温暖清新明亮,小桃深深吸了口气,一脸钦佩的看着若水,看着自家小姐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唔,好象……不是骗他们的?
“神医仙子,不知家父这病,您老人家可能医治?”王有福看着病床上的王老爷子,果然,开窗通风之后,父亲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不再紫胀憋气,眼中一直不停流出的眼泪,也慢慢干涸,只是一双浑烛的老眼仍是睁得大大的,目光呆滞。
若水不答,在床前坐下,闭了眼,为王老爷子切脉,王有福神情惴惴的看着她。
只一会儿功夫,若水双眼一睁,撤回手,淡淡的道:“能治。”
王有福脸上露出喜色,眼光中仍是怀疑,却不敢说出口来,城中众多的名医都说无法可救,这个少女随便一张口就说能治?说不定就是个江湖骗子前来讹人的,损失点银两他不心疼,但是,他却不放心让老父亲落在江湖骗子的手里,老父亲已经这般情况,他怎么忍心让他任人胡乱医治,再多受痛苦。
“是,是。”王有福嘴里答应着,却不问如何医治,只道:“不知仙子需要多少诊金?小人马上令人去备好。”
他心里已经认定这少女是个江湖骗子,只求赶紧破财免灾,拿出银子早早送这三具瘟神出门才好。
“我的诊金么?也不贵,一千两银子。”若水伸出一根手指,轻描淡写的说道。
王有福的心里一阵抽痛,这还不贵?这丫头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讹就讹千两纹银。这银子他倒不是拿不出来,只是随随便便的就这么送给三个江湖骗子,总是心有不甘。
他眼角向小七的方向一瞄,小七面无表情,眼中却有森然冷意,他猛的打了个寒颤,咬了咬牙,手一挥。
“管家,快让账房准备一千两纹银,送给仙子大人。”这会儿他连神医也不叫了,什么狗屁神医,明摆的是挂着神医幌子的骗子!
“王公子,你为何不问我如何医治?”若水的一双明眸斜睨着他,冷笑道,“你是认定我们三人是骗子,想早早的拿出银子出来打发我们走人罢?”
王有福满脸通红,连说:“不敢,小人不敢。”
若水轻哼一声,也不穷追猛打,淡淡的道:“王老爷子手足冰冷,四肢却是火热,心智清白,却口不能言。他得的并不是酒后中风,而是惊厥失语之症,原本算不得什么大病,只须服一剂惊魂散,静养两日就能痊愈,却偏偏被你请来的一群庸医诊成了个酒后中风之症,原本好好的人,生生的被治坏了!”
若水说到这里,抬起头,幽幽一叹。
“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屋里的人一愣,这少女居然吟起诗来,却不知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只听得若水的声音清澈如水,悠然的道:“我一片好心前来救人,却遭人所疑,唉,你既不信我,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你家的银子,我分文不取。王公子,请为令尊准备后事吧,明日辰时,就是令尊大人归天之时。小桃,小七,咱们走吧。”
说完,若水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外就走,小桃狠狠白了王有福一眼,也跟着出去了,小七强忍心中笑意,目光冷冷瞥向王有福,哼了一声,也走了出去。
这个刁钻古怪的丫头,又玩起了以退为进的把戏!连自己这般聪明的人,都不知不觉的上了她的当,这王有福……又岂能逃脱!
若水那篇话一说完,王有福就听得呆在了当地,连若水三人出去都不知道,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心中难做决断,还是一旁的管家心神灵活,扯了扯王有福的袖子,在他耳边说道:“公子,我看那姑娘倒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句句都言之有理,老爷都已经这样了,你何不就信这姑娘一次,那个啥马……当……啥马医?”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含糊之极,王有福却听得清楚明白,抬起头来,双掌一拍,毅然道:“你说的对,家父已经命在旦夕,纵然是有一线希望,我也绝不能放弃。”
若水三人将将走到大门口,忽听得身后传来王有福的声音:“神医仙子!神医仙子!请留步!”
王有福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过来,还不及跑到若水身前,已经倒头就拜,连连磕头。
“请神医仙子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之罪,请仙子大发慈悲,救我父一命。”
若水眉头一皱,道:“你起来说话。”她最见不得这些人见人就跪。
“神医仙子可是答允出手相救家父?”王有福抬起头,一脸希翼。
“你若是信我,我自然会救,你若不信我,我自然不救。救与不救,原本在你,不在于我。”若水淡淡的道。
“信,信,小人相信神医仙子,这就请仙子入内室为家父治病。”王有福忙爬起身来,在前面带路。
若水也不再多言,看到一个老人遭受痛苦,她也于心不忍,走进内室,取过纸笔,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王有福。
“速派人拿去抓药,煎药时不可添水,用黄酒以武火煎之,五碗酒煎成一碗,喂令尊大人服下便可,另外,给我准备最好的金针五副,我要为令尊大人施针。”
王有福接过药方,略略一看,见纸上写的是“白芍,天冬,枸杞子”,还有“大黄,芒硝、枳实,桃仁”等等,全是一些寻常之物,心中又升起了一丝犹豫,他粗通药性,见这张方子平平无奇,没有一味贵重药材,实在难信就这十几味药便可治好父亲的不治之症。
“药不在贵,治病就行,王公子岂不知,人参萝卜,本属同科,其药效亦并无差别。”若水轻瞄一眼,己知王有福心中所想。
经若水一言提醒,王有福茅塞顿开,再不迟疑,把药方递给管家,让他吩咐人前去抓药,并去回春堂选购五副最好的金针前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药材和金针都己买来,若水细细嘱咐了人下去煎药,然后取出金针,抬眼看了看房中的众人。
“无关的人都出去。”
王有福手一挥,管家便带着仆佣们一个个退了出去,自己也跟在后面,顺手带上了房门。
王有福却留在了屋内,他实在放心不下,要亲眼看到若水施针方能放心。
若水瞥他一眼,也不多说,走到床前,轻轻掀开盖在王老爷子身上的锦被,登时一股极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小桃被熏得“蹬蹬蹬”倒退三步,忙捂住了鼻子,看若水时,却见她面纱下一片平静,目光澄澈如水,毫无嫌弃之意。
王有福也被自家老父被窝里发出来的味道熏得直眨巴眼,生怕若水嫌弃,面露尴尬解释道:“大夫说家父不能见风,也不能沾水,故而、故而多日不曾为家父拭身……请仙子见谅。”
“无妨。”
若水的注意力全放在王老爷子身上,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王老爷子手腕上的青筋,心中默数,忽的双眼一亮,手中细针金光一闪,不偏不斜的正扎在王老爷子中指的中冲穴,然后飞快的一路施针,顺着手厥阴心经一路向上,经劳宫、内关、曲泽、天泉,一直针到胸口的天池穴。
手厥阴经针过,若水取出另一副金针,这次却是从王老爷子足尖的隐白穴开始落针,沿足太阴经穴一路针到大包穴,这次她的针落得极缓,极慢,而每一针几乎都针没至根,额上也沁出细细的汗珠来。
这是小七第一次见到若水施针,昨夜若水也曾经帮他针过全身三十六处大穴,他当时痛得神智不清,加上若水手法极快,他才稍有所感,若水己经施针完毕。
这一次却是白天,他离若水极近,对她下针的手法看得清清楚楚,她针手厥阴经的时候,用的是阳手,落针奇速,针灸足太阴经的时候,却换成了阴手,落针极慢,而每一针入肉的时候,都屏息提气,不错分毫。
她的脸蒙着面纱,看不见表情,一双露在外面的秋水明眸却眨也不眨,神情专注,额角上沁着一颗颗细小的汗珠,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透亮,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竟然想伸出手去,帮她拭去汗珠。
小七的手微微一动,马上又垂落在身旁,动也不动。他转开脸,不再去看若水,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株杏花树上,盯着一朵粉白杏花,默默出神。
小桃站在若水身边看着她施针,不由得张大了口,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一万个疑惑,眼前的小姐,当真是自家小姐吗?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么高明的针炙之术?难道说,自家小姐是个天才,能够无师自通?
她瞬间高兴起来,看着若水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