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小脸煞白,苏挽卿朝她摆了摆手,又冲屋里别的下人道:
“你们也下去吧。”
下人匆惶逃出修罗场,苏挽卿在柳氏旁边坐了下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谢安然,母亲在这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说说,这个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安然心中一跳,下意识看向苏挽卿,却见她整个人都淡淡的,半点心思都看不出。
药是进府前用来防身备的,除了自己没有旁人知晓。
思及此,心下稍安,谢安然垂泪道:
“我知那日宴会,姐姐怪我抢了你的风头,可贵女之中才情出众者何其多?姐姐为何…就是抓着我不放呢?难道就因为我好欺负吗?”
抛去她说的话不谈,小白花哭起来确实有点好看。
“你说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苏挽卿看了她一眼,有点惋惜的同小七感叹。小七表示十分认同:
“别家孩子长大费粮食,你这妹妹费脸。”
谢安然见苏挽卿不说话,顿了片刻,忽然杏眸微睁:
“姐姐莫不是还在恼妹妹与楚王殿下的事?”
柳氏只是身子不好,好歹也是一家主母,零星言语间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忽听谢安然提及楚王,心中猜测又动摇了几分,略有些担忧的看先苏挽卿。
苏挽卿眉头一抽:“说完了吗?”
谢安然只道踩到了她的痛处,联想到白日里沈怜痴痴看向苏挽卿的模样,一时恶向胆边生,越发口不择言起来:
“我、我同殿下是真心相爱的呀,姐姐一定要插上一脚吗?”
“姐姐若一定要嫁,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殿下何其金贵,直怕要委屈姐姐做小了咳咳咳……”
一阵清咳,谢安然好似又想到了些什么:
“只是二女同侍一夫,恐爹爹面上无光呀…”
“闭嘴!”柳氏拍案而起,脸上的血色都褪了下去,气的发抖:“你若再敢胡言,我……”
“夫人这是做什么,安然是在为姐姐考虑呀。”
谢安然促狭的眨了眨眼,柳氏一个没站稳,又重重的跌回椅子。
苏挽卿吓了一跳,连声招呼红玉进来将人扶走,大夫还没走,这会儿又跟着人群匆匆往枫眠院去,一时间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心中恶气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之处,谢安然只觉得浑身舒爽,忽然眼前白影一闪,未及反应,脸上便“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谢安然,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彼时屋里还有不少下人没走,都被这巴掌声惊在了原地。
谢安然从小到大还没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过,愣了一瞬,忽然跳了起来:
“苏挽卿,你敢打我!”
只可惜她身上余毒未清,苏挽卿稍稍侧身便躲开了去。
“我说过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既然不说,我便替你来说。”
苏挽卿垂眸看着她,语气嘲讽,语调平静:
“我来想想…你先是打听了父亲的去向,知道他近几日回不来,料定我不敢对你如何,便大张旗鼓的去我院里采摘花朵,好叫旁人都知道你在我院子里呆过。”
“府中各院饮食皆有记录,不好做手脚,只有我那儿偶尔做些小食分派出去,不曾想管事嬷嬷只给你送了壶茶,你就只在里面下了一点点的药,并告诉了许多人。”
“等到晚上,你又打听到我正在枫眠院里同母亲吃饭,就叫人先去请了大夫,继而掐着时间吃下撒了毒药的桂花糕,然后叫人去通知我与母亲。”
“水是我房里嬷嬷给的,桂花糕是我吩咐做的,算来算去我难逃干系,好妹妹,你说,我说的可对?”
她说的轻松,每说一句,谢安然的脸色便白一分,末了血色全无,倚着床边,强笑道:
“姐姐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早料到她不会那么容易承认,苏挽卿无所谓的点点头,扫了一眼屋内陈设,顺手端起矮几上的一盘桂花糕来。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想来闹了这么一出,妹妹也饿了,吃点东西。”
说罢一手拉过谢安然,一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就要她往里塞。
她手上力气极大,如铁钳一般死死钳住她的下巴,眸色暴虐,平素里的温婉笑意荡然无存:
“好妹妹,姐姐一番苦心,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下人们哪里看过这等场面,一时间都楞在了原地。
谢安然脸涨的通红,用了吃奶的力气方才挣脱,喘了几口粗气,怨毒的看向苏挽卿:
“你监视我!?”
这桂花糕是她留作给大夫检查用的,方才下人走的匆忙,忘了带出去,若是再吃一块,怕是神仙难救。
苏挽卿嫌恶的拍了拍手,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你也配?”
谢安然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忽然笑了一下,低声道:
“猜到了又如何?你敢杀我吗!我可是王爷的……”
话音未落,苏挽卿反手又是一巴掌,比方才的更响。
“好妹妹,你那药毒性挺烈的吧?”
单脚踩上脚凳,苏挽卿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凑近轻轻拭去谢安然脸上的泪,手指有意无意拂过她脖颈上的葫芦吊坠:
“你猜我敢不敢,当真将你毒杀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眼里却闪着嗜血的光,谢安然一个激灵,满腹的咒骂哑在了嗓子里。
诚如苏挽卿所说,那毒药十分烈性,而她知道,药在哪里。
苏挽卿十分满意她的反应,拍了拍她的脸,转身离去。
“二小姐生病了,多叫几个人来服侍,入秋天寒,也别让她出去了,免得受的寒气。”
回到枫眠院的时候,柳氏已经在丫鬟的服侍下躺下了,苏挽卿拉着大夫问了几句情况,里面似乎听见了动静,唤了一声:
“挽挽回来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苏挽卿低低的嗯了一声,挥手叫红玉送走大夫,自己转身进了屋。
方才用了药,屋里有股苦涩的味道。
柳氏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握住苏挽卿的手:
“挽挽…你莫要再同安然气恼。今日之事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养育她数载,如今她这么做,已是义绝,待她嫁入楚王府便再无瓜葛,为娘只是担心你…”
苏挽卿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望着柳氏的眼睛正色道:
“女儿不敢有半句欺瞒,女儿当真不喜欢楚王了。”
目光诚恳不似作假,柳氏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如此甚好。”
不过谢安然倒是提醒了她——挽挽的亲事,是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