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如你差不多,见了老祖宗,见了爹爹。老祖宗仁慈,爹爹慈蔼,他记得我爱吃的,不中意的,喜欢的衣裳,讨厌的颜色。”
“我小时曾说过的话,爹爹都记得。”
“入朝凤……”
麦秋低头,秀眉微颦:“是为了傅氏一族,但也是为了爹爹。”
“府上无论是大夫人或二夫人嫡出,与我们这些人皆无不同,若无朝凤我们一生不能承傅家血脉,继承祖志,而朝凤给了女子这个机会。”
“老祖宗曾说,这天下间男儿能做的事女儿家也可以做,甚至可以比男儿做得更好。”
“我很中意这话。”
“待来日我出了朝凤,应也可为傅氏撑门拄户,以外嫁女所能及的方式。”
云纤听着这话,微微勾紧了琴弦。她有百句想要辩驳,最终却只咬紧了牙关,将一切言语吞回腹中。
想要从朝凤中出去,便要踩着他人凉掉的骨与血。
可这并非麦秋的错,亦……不是她的错。
想起傅知溪那句先下手,云纤将琴弦勾得愈发紧绷。
“距及笄尚有两次考校,你要小心。”
麦秋微微歪着头看向云纤,眼中带着几分狡黠:“无论是巳月亦或槐序,都会出手。”
“那你呢?”
“我自然也会。”
麦秋站起身想要回绣楼,可刚行几步又回头:“巳月已对你动手,你……多加小心。”
“多谢提点。”
见她离开,云纤这才缓缓收回力道,松了琴弦。
能在朝凤活到此时,麦秋绝不可能如她表现出的那般软弱天真。可今日这话,云纤却是信的。
还有不到半年,但朝凤中尚存巳月、槐序、麦秋以及她同槐月。这五人,终只有一人可得到傅知禾的身份离开傅家,嫁去湘王府。
麦秋先前与槐序姐妹凑做一处,但槐月终要被放弃,而失了槐月麦秋也就没了用处。
如今对方说让她留心巳月,只有两种可能。
一为假话,麦秋想借机挑唆她对巳月出手,二为真,麦秋好心提点,想与她联手。
眼下,与她联手最为安全。
云纤摸着怀中木簪,心下微定。
几人中她胜算最低,麦秋多是想二人先行联手,来日若能合力除掉巳月、槐序,麦秋再反手杀她,如此胜面最高。
而眼下,无论麦秋所言真假,她都必要接招。
因她唯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与所有人为敌,要么与除麦秋外的所有人为敌。
云纤抿唇,沉吟半晌回了绣楼之中。
屋中几人还未歇下,巳月正坐在床沿边做女红。她一头柔顺长发挽在脑后,手中的绣花撑子将秀美面庞衬得愈发小巧精致。她正绣着寒梅图,一针一线做得格外认真。
云纤仔细看过几眼,走回自己床边。
床铺整洁无尘,被褥是熏过香的,松软且能安眠。她将手轻轻在被褥之上抚过,发现无任何异样后这才褪下衣衫。
屋中几人都不言语,唯偶尔有翻书声、缠线声以及槐序为槐月揉捏双腿的窸窣声传来。
云纤看着槐序手中的活血药油,微微垂下了眼。
为出朝凤,为了能嫁入湘王府给云家复仇,她不怕自己泯了良心,做那先下手的执刀人。
朝凤几人虽看似疏远,但实则日日活在相互监察之中,想要对谁人动手,必要下手够快,又需足够狠厉。
是以哪怕打定主意云纤也一直未寻到机会,直到陶嬷嬷方才来报,说是傅绍光想要见众人她才隐隐有些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