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呀!”沈王朱模说道,“人家坐船来的,怎么抢?咱们骑马能渡海?”
“咱们可以坐船去!”朱允熥微微一笑,“打仗可不只是陆地上打,水上也很带劲!当年皇爷爷争天下的时候,不就是在水上打败了陈友谅吗?”
众人正说话,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吴王殿下,陛下宣您觐见!”
朱允熥回头,是朱元璋的贴身太监黄狗儿。
“有劳公公了,皇爷爷叫我何事?”朱允熥温和的笑笑。
虽说现在大明的太监没地位,可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总要给几分好颜色,给点礼貌。
黄狗儿压低声音,“三爷,是您那折子的事儿!”
朱允熥明白了,是自己的条陈被朱元璋看到了。
于是在太监的伺候下,整理袍服,往奉天殿而去。
“熥哥儿,早点回来接着说!”唐王在朱允熥身后喊道。
学堂里,皇子皇孙们注视着朱允熥消失,表情各不相同。
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还有人不在乎。
几个最小的王爷不在乎。
沈王朱模百无聊赖的坐在凳子上,“哎,熥哥儿又去见父皇了!”说着,压低声音,”熥哥儿也真是胆子大,我一见父皇心里直突突!“
”我见了父皇,腿肚子转筋!“唐王说道。
郢王也凑过来,”我见了父皇,头都不敢抬!“
朱元璋最小的儿子,还没封王的小皇子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我一见父皇……尿裤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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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边走边想,等下该如何应对。
改驿站为邮政,可是个大工程,而且还涉及到钱。
凡事一沾钱,就变得麻烦起来。
朱元璋要问的,大概就是如何收钱,如何保证驿站收的钱能真正成为朝廷的财源,而不是进了私人腰包。
要知道,这位皇帝,可是古往今来最痛恨贪官,也最知道官员什么德行的皇帝。
想说服朱元璋,就要拿出一套完善的制度。
朱允熥少年人走路极快,奉天殿转眼就到了。
但是刚大步流星的走进去,却愣住了。
殿中十几位身着朱紫袍服的官员,其中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
六部尚书都在,其他的应该是大理寺的少卿,太常寺的少卿等等。
看着自己孙子昂首挺胸而来,御座上的朱元璋满脸笑意。
老人就是这样,一旦看哪个晚辈顺眼了,怎么看怎么顺眼。
朱元璋心道,”这孩子,走路这架势,和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急!“
朱允熥错愕稍去,走到殿中,”孙儿参见皇爷爷!“
如果一定要较真,这样的场合朱允熥应该自称为臣。但是他故意如此,如果是臣说就要小心,如果是孙子,那说错了也无妨。
朱元璋笑笑,“起来吧!过来!”
朱允熥快步上前,站在御案边上。
“早上练武了?”朱元璋又问。
“回皇爷爷,耍了几趟拳脚,吃了一碗粥六个包子一个鸡蛋!”
“呵呵!好,能吃好!”朱元璋慈祥地说道,“你这个岁数,就得多吃!咱在你这个岁数,一顿饭恨不得吃下一头牛!”
祖孙两人一问一答,殿中群臣则是心头大震。
皇帝,什么时候这么随和过?
皇帝,什么时候和皇孙这么亲近过?
皇帝,此刻完全就像是一个普通百姓家关心孙儿的祖父!
再想想吴王这个称号,再想想朱允熥皇太子嫡子的身份。
许多人的心中,暗暗称奇的同时,也在思量着一个问题。
储位空虚,皇帝没说从儿子中选,反而对皇嫡孙格外恩宠!
做官的人,没有傻的。
而且,能爬到这个位置上的,哪个不是人精?
心里想着,脸上就有了表情。
尤其是詹徽这样的东宫旧臣们,简直欣喜若狂。
“知道叫你来什么事吗?”朱元璋笑问。
“孙儿知道,是孙儿所上,改驿站为邮政,为大明开源折!”朱允熥朗声道。
朱元璋点点头,心中对朱允熥的看重又多了几分。
别的不说,就说这股不怯生的劲头,难得!
要知道殿中可是聚集了大明中枢最有权力的官员们,普通皇子皇孙,这个场合不心怯已是难得,朱允熥不但不怯,而且说话掷地有声,更难得。
想要当领袖,除了才学,胆量,手腕之外,还要有气质。
“人来了,诸臣公有什么想问的,问吧!”朱元璋笑道。
朱允熥目光回转,看着群臣。
关于国事的考验,来了。
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一位杰出的领导者,要有着坚定的心智,坚定的思想,坚定的路线,不能被人所左右。
一位皇帝,要有舍我其谁的气魄。
如果因为怕错,而畏手畏脚,怕麻烦而把难题留给后人。那他,不是一位合格的皇帝。
朱允熥要那个位置,他更要成为建立一个崭新的明,重塑华夏辉煌的领导者。
所以,他看着殿中群臣的目光,毫无怯意。
“吴王殿下!”先开口的是中书舍人刘三吾,“驿站乃是国家所建,传递军国大事。如果按殿下所想,对百姓开放,会不会舍本逐末?届时影响军国大事加急传递,或者丢失公文,泄露朝廷机密?再者,驿站乃是供过往官员专用,开放给百姓,必乱尊卑!”
刘三吾所说的是老成持重之言。
历朝历代对驿站都极其看重,中原王朝的疆域都太大,往来交通不便,驿站是朝廷知道各地情况的最佳手段。
而且这个时代有着明确的尊卑等级,衣食住行不是有钱,就能随便穿随便用的。
朱允熥沉思片刻,笑道,“驿站传递的是军国大事,百姓传递的无非是信件杂物,分开来送就是!”
说着,朱允熥慢慢走到群臣之中,尽量说得直白些,“我打个比方,就以咱们应天府(南京)为例。京城中有客居的商人,学子不下十余万,还没算那些在京城务工,讨生活的人,对吧?”
户部尚书傅友文点点头,这个数字和户部统计的差不多。
御座上的朱元璋又是老怀大慰,心道,”臭小子事先做足了功课,连京中有多少客居人口都知道!“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朱允熥说了两句诗,继续笑道,”这些人,每月每年和家中的书信,杂物往来,是个天文数字,对吧?“
见大臣们都在点头,朱允熥接着道,”如此庞大的信件货物往来,不同于朝廷各地的加急军报。这么多东西,用军马送也送不过来!“
群臣中,一个捧哏及时出现,吏部尚书詹徽道,”殿下的意思是,分开?“
”对,分开!“朱允熥给了对方一个深得我心的眼神,又笑道,“咱大明的驿站中,除了军马,还有大量的骡马,这些牲口是备着给官员们拉行李的,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闲着的,对吧?”
“与其闲着,白吃粮草,不如动起来。”说着,朱允熥笑了笑,“还有驿站中的驿卒,帮工,闲着也是闲着,该动的就动!”
“以应天府为例,假定每月一号为百姓信件物品邮寄日!”朱允熥站在群臣中间,侃侃而谈,“几驿卒为一伍,护送运送信件物品的骡马车队离开,交到下一个驿站,然后再由下一个驿站的按单清点,继续传递!”
“有驿卒在,避免有歹人起坏心,驿卒之间又可以彼此监督,避免盗窃鱼目混珠。信件货物送至当地,由驿站人贴出通告,让百姓前来认领,或者由驿站中的帮工跑腿送到!”
说着,朱允熥又笑笑,“收信收货人,哪能让人白送呢,怎么不给点赏钱?”
家书抵万金,在这个没有其他通讯方式的年代,一封家书珍而重之。其中珍贵,不能用钱来衡量。
他这么一说,殿中臣子们都笑了。
御座上的朱元璋也不禁莞尔。
民间风俗如此,别人给帮忙,总不能让人家空着手回去。这不是贪腐,更不是勒索,是朱元璋最喜欢的百姓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