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棉夜里睡的不踏实,白天趴在床边睡了小半天,李翠莲看的心疼,催柳棉回去上学,柳棉摇摇头,学校的课程即便不去念,也能考出来高分,相较之下,还是姥姥更重要。
到了晚饭点,有许多人过来问盒饭,柳棉心里惋惜,也只能一一打发了。
“喂。”厚重的男孩声音有些粗鲁。
柳棉刚跟人解释了歇业的原因,听到耳熟的声音,她疑惑的回头一看,竟然是小胖子肖磊。
柳棉脸色一沉,肖磊寻她家里来,伺机报复的?她打量了一圈周围,不见冒头的猫三狗四,淡淡问,“有何贵干?”
肖磊挠了挠头,“听说你家盒饭好吃,我来……”
“今天不营业。”柳棉说着就要关门。
肖磊连忙上前一步,一条腿堵在门口,“我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肖磊在学校听见林依依和马甜甜说悄悄话,好像是马甜甜看见柳棉家里寒酸,两人准备捉弄柳棉。
再加上柳棉没去上学,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柳棉心生狐疑,多看了肖磊两眼,“你吃错药了?”
“老吴那我帮你对付过去了,林依依不待见你,你自己小心点吧。”说完,肖磊气哼哼的就往回走。
柳棉一头雾水,她和林依依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犯得着小心她么?
“棉棉,是不是你同学来了啊?”李翠莲探着头张望,从床上能看见门口一角。
柳棉点点头,“我同学来告诉我作业的,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吃什么都好。”李翠莲修养整日,被柳棉勒令不准下床,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说话仍旧有气无力,身子发软。
“妈,棉棉。”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田秀丽来了。
柳棉看了一眼,屋外头只有田秀丽一个人,才把门打开,也没说话,继续忙着淘米做粥。
田秀丽跟李翠莲说了几句话,到厨房去,将柳棉手里的活接了过来,“妈来。”
柳棉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田秀丽破天荒的带来了一小串葡萄,只有巴掌大,寒碜的可怜。
“妈这回来,想跟你商量商量,那工钱……”
“姥姥可还病着呢!”柳棉立刻提高了音量。“姥姥被人欺负病了,店子也开不了,你只想着钱啊?”
田秀丽瞥了一眼打盹的李翠莲,拉了拉柳棉的袖子,“棉棉,左右你姥姥病着,也没办法营生,我来做饭,我婆婆也能来帮忙,这赚的钱妈给你和姥姥留一些。”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们哪里是惦记这两天的盈利,分明是想鸠占鹊巢,强取豪夺,趁人病要人命!
柳棉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后槽牙,“妈,人在做天在看,这是我和姥姥糊口的营生,您就这么看不惯我们娘俩活着?”
田秀丽将菜刀摔在案板上,一面用围裙擦手,“柳棉,怎么跟妈说话呢?那也是你哥,你爸,你奶奶,我不是希望大家都好么?店子空着也是空着,我趁着这几天赚两个钱给你哥交学费,你奶也不会再来为难你了。”
“这是我奶跟你说的?”
田秀丽眸子闪烁了两下,“这事儿没你小孩说话的份,待会我跟你姥说一声。”
说完,田秀丽强硬的转过身去,将菜板子剁的空空的响。
母女俩没再说话,饭桌上,田秀丽重提此事,李翠莲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不同意。”柳棉态度强硬,筷子狠狠戳着碗底。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嘴。”田秀丽明显生柳棉的气。
“姥姥,咱们吃住都在店里,我奶他们来了住哪?再说我奶那脾气,没少跟咱们动手,指不定惹她不高兴了,铁了心弄死咱们。”
田秀丽皱眉,“柳棉,她是你奶奶,怎么说话的。”
她说着,又转头劝说李翠莲,“妈,我婆婆那人嘴是坏点,心肠是好的,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你管用的话,我和姥姥也不用出来自力更生了。”
李翠莲人老,脑子却不糊涂。刚刚田秀丽说的天花乱坠,才让她有些动摇,但柳棉开口一点拨,李翠莲马上回过劲来。
若真让陈梅香来了,怕是一天好日子都没得过。
“这事我也不同意,你若是还想着拿那三十块钱就不要跟着闹腾了。”
田秀丽急了,“妈,三十块钱是不是有点少了?我来卖两天包子,馒头贴补婆家,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么?”
“天儿不早了,你早点回吧,天黑不好赶路。”李翠莲剩了半碗粥,已然放下了筷子。
田秀丽委屈的冒泪,又看了一会儿,见李翠莲没有心软,才磨磨蹭蹭的起身。
柳棉送她到门口,“妈,回去告诉我奶,我和姥姥早就不吃柳家饭了,让她别惦记别人的东西。”
说完,不管田秀丽难看的神色,锁门上床睡觉。
田秀丽一走,李翠莲整个人便像是泄了气般瘫在椅子上,昏黄的灯光下,尽显老态。
柳棉看着姥姥这样,只觉得心里胃里一同冒着酸水,嗓子想被泥土塞住,还未开口,鼻头已经酸了。
“棉棉不哭。”
柳棉吸了一口气,用袖口揉揉眼睛,“姥姥,我没哭。”
“姥姥还没老,就算是老了,爬不动了,也不会让你咱娘俩白白遭人作践!”
柳棉抽着鼻子,扑倒李翠莲的怀里,“那姥姥好好养着,身体好了才能护着我。”
“好,姥姥养着。”
见李翠莲答应,柳棉这才安心的上了床。
这一世,她不止要改写命运,更要护好姥姥!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柳棉就爬起来开了店门。
门刚打开,熟悉的人影站在店门口,一面踢腿拉筋,一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什么?
柳棉好奇过去看了一眼,线缝的蓝本子,封面上方方正正的三个大字,伤寒论。
赵景怀扫了一眼毛茸茸的小脑袋,将书收进口袋,含笑道,“两个包子,两根油条。”
柳棉摇摇头,“今儿没有了,我蒸的馒头碱大,放上半天就硬了,可不敢再破坏我姥姥辛辛苦苦树立起来的口碑。”
赵景怀点点头,忽然伸手,被柳棉躲开,柳棉一脸警惕,“你干嘛?”
“我看看你的伤。”赵景怀不由分说的伸手按在柳棉的肩膀上,一手轻轻的掀开柳棉头上的纱布,小声自语,“这药的药性果然好,结痂短短一日就快脱落了。”
柳棉被赵景怀呼出来的热气,弄的脸颊痒痒的,想躲又不敢,浑身不自在,好在他很快就退开了。
“我爸说姥姥的方子再喝一天,明天你去我家换药。”
柳棉点点头,忽又想起,根本不知道赵景怀家里住哪,正要追上去,那人又回头,笑着喊,“明儿这个时候我来接你。”
和熙的阳光下,清朗的少年已经跑远了。
柳棉长长的吐了口气,心想这小子长的真俊,长大了不知道祸害多少家姑娘呢。
柳棉回屋里给李翠莲做了早饭,记起昨儿肖磊说帮她将吴老师对付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柳棉思来想去还是应该等周一去学校多请几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