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成的激情终于释放完了,人也恢复了常态,不好意思一笑。
终于想起来,以现在双沟镇的条件,还有许多事情都做不到。
“赵镇长,我,我说的意见是不是没有什么用?”
赵侃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双眼直直看着墙上的地图。
吴应成一见,急忙后退到了他视线之外。
赵侃走向地图,目不转睛地看着,耳朵里回荡着吴应成的陈述。
原来模糊的构建慢慢变得清晰,原来的疑惑慢慢变得坚定。
一个新型的山中城镇,一个前无古人的壮举,正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地形成。
它是美丽的、繁荣的、就像一个梦幻城堡,已经吸引了这个朴实镇官的所有注意力。
他知道,这条路很漫长、很艰辛,可能要付出数代人的努力。
可他还有时间,还有激情和热血,还有无数与他一样怀揣梦想之人的支持。
一年不行,那就五年,五年不行,那就十年。
总有一天,他要实现的自己的梦想,把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变成青年口中的山中名镇。
吴应成见着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也不好意思去打扰,转身出了办公室。
他知道,自己说的,只是未来的双沟镇。
大的方向没问题,可具体该怎么一步步实现,不是他能办到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只不过是一个有点公德心的开挂者。
凭着超前的见识,给赵侃这样的好官出了个难题而已。
其实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翠兰也跟着退了出来,轻轻把门带上。
转过身来,一双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吴应成,里面绽放着迷幻的光彩。
她可不这样想。
眼前的男人虽然看起来一身的土气,怎么看都像一个没文化的农民。
可他的双眸里,总是绽放着自信光芒。
他的血液里,总好像有用不完的激情。
他的脑子里,总是有那么多新奇的想法。
她想要了解他,一年不行,那就十年,十年不行,那就一辈子。
“吴应成,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骄傲,又有些自豪。
“那个张翠兰同志,一会你帮我给赵镇长道个别,我还要回家去收席子呢。”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羞涩,又有些着急。
她,想拉住他,但终究没有,只是喊道:“那你明天几点钟来?”
他,想停下来,但终究没有,只是回道:“说不一定,可能今天就会来一趟。”
“好,那我等你!”
她说完,脸上已经绽放出一片绚丽的红霞。
“啊!?”
“哦!”
他说完,转身就跑。
跑出院门口,就看见何玉书在那笑,吴应成知道,这小子准没干好事。
“老班长,你怎么和张翠兰同志说的?”
“我实话实说的呀。”
“什么实话?”
“就是你等我们调去日杂公司,就会把席子往日杂公司拉呀。”
“靠,你还真是实话实说。”
吴应成已经无语了,这和间接表白有什么区别?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再解释只会更添暧昧,吴应成甚至都能想到解释时的情景。
他红脸说:“张翠兰同志,其实我把货送到日杂公司,只是为了多赚点钱。”
她红这脸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和何玉书都给你担保。”
靠!
吴应成想到这里,就不由打了个激灵,像是有人追似的,赶紧往旅馆走。
门口,王素芬已经带着众人等在了那里。
领头的老黄牛一面伸着脖子吐着气,一面拉出一坨牛屎在旅馆门口。
一个穿着劳动布衣服的姑娘见了,拿着鸡毛掸子就要出来打牛。
吴应春不要脸不要皮地一笑,抢过了那鸡毛掸子,坐上牛车,得儿驾朝吴应成奔来。
身后众人笑地笑、闹地闹,纷纷上了牛车,吴应成手中已经小有规模的运输大队,载上他这个老板,在阳光下再次启程。
只是他们没有看见,在他们走后,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旅馆后面探了出来,看了看远去的众人,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带着一个时髦青年和一个中年男子钻了出来。
这个脑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洪达,跟着他的青年,正是他的兄弟加炮灰刘海柱。
张洪达走到旅馆门口,看了看那坨地上的牛屎,又嫌弃地吐了一口,好像那牛屎就是吴应成一般。
虽然栽赃嫁祸没成功,可他在无意之中,又找到了吴应成的死穴,只要时机一到,就要让他鸡犬不宁,永无翻身之地。
想到这里,张洪达转头看着那个中年男子道:“唐大哥,你真确定刚才那女人是你媳妇?”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王凯旋口中的唐德发,那个曾经抛弃了王素芬的渣男。
他看着远去的王素芬,眼中浮出复杂而多变的目光。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张洪达道:“唐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杀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你的女人就在眼前,你都不抢回来,还是个男人吗?”
唐德发捏紧了拳头,眼睛里闪过一道怒火,但又很快熄灭。
“四年前,是我抛弃了她,现在,我有什么脸去抢?
即便是我有脸,我人一根球一条,又凭什么去抢回来?”
张洪达眼中精光一闪,狡诈而阴险。
“唐大哥,你也别说这些丧气话了。
那个年代,谁特么抛弃谁呀?
你只给小弟一句话,这媳妇,你还想要不要?”
唐德发伸长脖子,看着已经只剩半个身影的王素芬,吞了一口口水。
都说饱汉不知饿汉饥,可谁特么又知道,饱汉看着自己的肉到了别人碗里,那心情又是什么样的?
“当然想要。”
“这就行了,你先去柱子家住着。
等找到了机会,哥们就带着人帮你去抢回你的媳妇。”
唐德发点了点头。
四年了,他想他的老婆,虽然曾经抛弃过,但她依然是他的老婆。
张洪达又看着一旁的刘海柱道:“柱子,你把唐大哥带到你家去,我先去收席子了。”
“好。”
刘海柱给唐德发点了根烟,二人便一面抽一面穿过一道巷子,来到青龙河边上的一所小院前。
打开旧色的院门,一个六十老多岁的老头正在院坝里打席子,不是别人,正是信用社守门的陈大爷。
事没办成,还把工作给丢了,他老人家这会心里窝火着呢。
见着刘海柱带着个人回来,开口便骂:“狗.日的,又带个二不挂五的来回来做啥?想气死老子是不是?”
唐德发一听,红着个脸,刘海柱火也不少,回嘴道:“骂个球!不就是把你那破工作给弄没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给我等着,等我跟着张哥混好了,一天挣的钱,就顶你一年的。”
从兜里摸出一张大团结,扔给了陈大爷。
“这钱是唐大哥一个月的生活费,你给照看着点,要是他出了事,老子就跟你断绝爷孙关系,你就等着鬼给你送终吧!”
说完,便带着唐德发进了里屋。
陈大爷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又无奈地低头继续打起席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