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绾夫人不是省油的灯。”
“那也是九爷先应的人家,就咱九爷这身价地位,能给他做大夫人,谁傻啦吧几会拒绝。先头许是因着心如死灰,这时候九爷趁虚而入,又是哄又是捧,千金重诺一往情深,搁哪个小姑娘能不动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女人嘛,就那么回事,谁对她好她就能掏心掏肺。”
“对,九爷就是对她好,这么些年能找出第二个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心肠能有多硬。所以,你就别多虑了啊。”
天已经黑透了,佛堂里静悄悄的,门外两人压低了声,也没能逃过季九爷的耳朵。
坐北朝南的供桌上供奉着尊白玉佛像,季九爷在的地方,季九爷管的地方,哪里都少不了这尊佛。
每逢初一十五,他会闭门谢客,斋戒参禅。
这个习惯维持了快十五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佛的信徒,宁安城里甚至有人唤他‘九佛爷’。
男人盘腿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静静捻着佛珠。
听着门外两人的絮叨,闭合的眼帘微掀,视线落在慈眉善目的菩萨身上。
他对乔绾一往情深?
他是喜欢那姑娘,这些年什么样的姑娘他都遇上过,只这一个,一眼就瞧中了。
许是一个人呆的久了,遇见个喜欢的人,就想着留住她,让她陪着他。
可他扪心自问,若是有一天让她为了乔绾放弃军政大权,放弃性命,他可能也做不到那么果断。
这些日子他大约也摸清楚了,那姑娘的确不像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她的小心机小聪明是挺稀罕人的。
一开始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人,哪有那么突然就想通了,会不明不白跟着自己。
说是替她留着清白,可两人都同榻而眠了,他说的那些,怕是也不能都做到,哪里就是个千斤重诺的人。
他季世延的女人,就是他死了,别人也别想染指。
乔绾肯低头逢迎,为的不过是图他一心一意。
他愿意纵着,为的是她只图他一心一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季九爷无声笑了笑,快三十岁了,跟个小他十岁的小姑娘计较儿女情长,想来也挺好笑的。
乔绾翻来覆去一整夜,翌日早上,是被突然的枪鸣声给惊醒的。
连续三声,怕是不光她,就是整个霖城都被惊着了。
她猛地坐起身,第一时间想到是九爷出事了。
“明秋,明秋!”
她的声音惊慌,明秋匆匆推门进来,就见乔绾披散着长发只穿着睡裙,光着脚正往外跑,她连忙拦住她。
“夫人别慌,您收拾…”
“收拾什么!为什么突然有枪声?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兵府司出事了!”
乔绾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素白的小脸满是不安。
明秋矮她半个头,捧着鞋子追在身后。
“奴婢去,奴婢去问,您先穿鞋呀。”
乔绾转回身,蹙着眉将鞋蹬上,回头接着往前头跑。
明秋竟然追不上她。
“夫人换身衣裳…”
乔绾充耳不闻。
主仆俩一前一后抵达前院,入目就见满院子半人高的红木箱子,还有沾蓝军装的季军。
乔绾顿住脚步,三十多抬箱子上都绑着红绸缎,喜气洋洋的气氛,硬是让她紧张不起来了。
赵滨和韩兆一左一右站在堂厅门口,见到廊道拐角的人,顿时眼皮一跳。
赵滨大喝一声,“列队!立正!低头看脚,不许乱看!”
院子里的兵齐整整立正低头,军靴‘咔咔’两声,将乔绾惊醒,她站在原地,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了。
季九爷从前堂出来,跨过门槛,就见到他两日没见的小姑娘,穿了件半袖水粉的天蚕丝睡裙,乌发披散犹如泼墨,冰肌玉骨素面朝天,站在朱木红廊下,美的像幅画。
季九爷凤眸眯了眯,长腿轻抬向她走去。
乔绾眼里,季九爷少见一身军装,革带军靴,他的眉眼偏冷俊,军装衬的整个人修挺如松。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修眉微蹙,低沉训话。
“像什么样子。”
乔绾月眸眨了眨,欲言又止,话还没开口,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带路。”
明秋‘啊’了一声,低着头匆匆往前走,拉开了些距离。
乔绾被他抱着怀里,昂着头眼也不眨,直勾勾盯着他看,月眸里光泽水盈。
季九爷低头扫她一眼,薄唇微勾。
“两日不见,就不认识爷了。”
深秋的早晨气候凉,小姑娘的胳膊腿又滑又凉。
他手动了动,紧了紧怀抱,让她贴着自己,低沉问她。
“傻不傻,不知道穿件儿衣裳。”
乔绾靠在他肩头,抿着嘴笑了,小声说,“九爷抱着我,我不冷的。”
她脑子里都是那些绑着红绸缎的红木箱子,心口砰砰砰地跳的厉害。
“想让爷抱你,就乖乖呆在屋里,穿成这样满院子溜达,想让爷开杀戒?”
季九爷语气虽带着笑,听着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乔绾抱紧了他脖颈,无声偷笑,又细声解释。
“我听到枪声,以为兵府司出事了,还不是担心您。”
季九爷被取悦了,小姑娘慌的什么也不顾,就是因着担心他出事。
他闷笑一声,“你放心,爷命硬,你是没机会守寡的。”
“呸!”,乔绾拍了他胳膊一下,“不许胡说。”
季九爷心情好,随口‘嗯’了一声。
他腿长,走的也快,几句话功夫就进了院子。
乔绾是住在老太太院子里的,老太太喜静,院子里伺候的人并不多,这会儿还早,要不是之前的枪鸣声,这会儿怕是整个院子都没醒呢。
之前乔绾跑出去,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都瞧见了,自然惊动了老太太。
这会儿她被抱着回来,几个丫鬟婆子都愣住了,想拦季九爷,又被他一身军装和冷冽威压吓得不敢上前。
明秋上前拉住管事婆子到一边说好话。
“章姑姑,就别惊动老太太了,九爷今儿来下聘,送小姐回屋就走。”
章姑姑也是老人了,自然跟个人精似的。
乔绾是表小姐,季九爷是来下聘的,季九爷她惹不起,老爷没拦着说明也是惹不起默许了。
她含笑点了点头,下去吩咐几个婆子丫鬟,这事儿不许声张。
自己进屋伺候老太太起床。
几人说话的功夫,季九爷已经把乔绾抱回了屋,反脚勾住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