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是御朝士兵操练的场所,按理说不应当有女子前来,可陛下体恤将士,会在每月十五之时,让将士的家人前来探望,如此一来,江染进入演武场,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江染想着给兄长带着换洗的衣物,再带一些吃食,便乘了马车,在唐砚之后到达。
刚刚走下马车,便看见一旁踌躇的两名女子。
江染盯着其中一人眯了眯眼,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小姐,私自来演武场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会受罚的。”
被称为小姐的女子面上有些不舍:“可今日是我进演武场的唯一机会,若是今日不去,我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可是小姐,因为您一心习武的事情,老爷早就和您生了嫌隙,如今您再私自来这演武场,老爷定然不会轻易宽恕。再说我们并无亲属在此,如何进这演武场。”
一心习武?江染想起来了,前世太傅沈耿柏的小女儿,不爱墨宝爱兵刃,沈家世代书香门第,唯一出了一个习武的子孙。
如此看来,便就是眼前这位姑娘。她记得好像是叫沈…沈清漪。
前世江家与沈家交集不多,但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她也只知道在她死后不久,沈家小女儿沈清漪因染恶疾身故,自此沈耿柏带着儿子沈清航辞官回乡,再也没有回来。
可她今日来演武场所谓何事,沈家,似乎并没有子弟参军。
江染不太清楚沈家的经历,便也没想管她们的事。收回目光便要进演武场。
沈清漪看一旁的江染就要走进去,立马着急喊道:“姑娘请留步。”
江染停下脚步,微微转头,满脸疑惑。
看到江染停下,只觉得希望来了,立马上前两步,还未走近,便被菀冬挡住。
“放肆!”沈清漪一愣。
江染摆摆手,示意菀冬退下。
“姑娘有何事。”
沈清漪想了想,问道:“姑娘是去演武场探望亲属吗?”
微微点头。
沈清漪好像看到了希望:“那姑娘能否带我一起进去。”
“小姐!”沈清漪身旁的侍女扯了扯她的衣袖,沈清漪没有没有理会她,依旧满眼希望的看着江染。
江染看了眼她身旁的小侍女:“我为何要带你进去。”
沈清漪哑然,是了,她们未曾相识,她又凭什么会带她进去,是她太过冲动。
“是我冒昧,打扰姑娘了。”沈清漪低头,遮住了自己满眼的失望,转身准备离开。
今日,怕不是见不到他了。
江染看着沈清漪那落寞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酸。
“等一下。”
见她回头,江染便开口道:“走吧,我带你进去。”
沈清漪眼眸发亮,快速跑了过去,语气满是喜悦:“多谢姑娘了。”
江染走在前方,演武场外的侍卫纷纷行礼,无一人阻拦她,更没有人询问她的亲属是谁。
沈清漪默默跟在后面,心中疑惑,莫不是这位姑娘,是哪位将军的亲属?
“你要找谁?”
江染突然出声询问,打断了沈清漪的思考。
“你并无亲属在此,又为何要来。”
沈清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确实没有亲属在此,可她确实有要找的人在此。
正当沈清漪绞尽脑汁想答案的时候,江域一身铠甲,英姿勃发,目不斜视朝着两人方向走来。
沈清漪愣愣看着江域一步步走来,控制不住的上扬嘴角。
三年了,她终于见到他了。
沈清漪眼神轻闪,眸中似有泪光闪过。
“小姐。”
听到侍女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抬手擦了擦想要流出眼眶的眼泪。
江域走到江染面前站定,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柔而宠溺。
“怎么,想哥哥了吗?”
江染撇嘴:“哥哥莫要自作多情,妹妹是来试验满月弓的威力的。”
沈清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姑娘是江少将军的妹妹,那你不就是…”
心中猛地一惊,急忙行礼:“民女沈清漪,见过郡主。方才不知郡主身份,多有冒犯,还请郡主见谅。”
江染轻笑,扶了她一把:“沈姑娘不必多礼。也是因为我甚少与世家子弟往来,你不识得我,实属正常。”
沈清漪微微咧唇,心中已然放松不少。没想到世家子弟中口口相传的郡主,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江域皱了皱眉:“你是沈清漪?沈家那个小哭包?”
沈清漪有些气恼:“我那时是年纪小,才不是什么哭包。”
这下轮到江染疑惑了:“兄长和沈姑娘见过?”
怎么都没听兄长提过这沈姑娘。
“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沈清漪微微垂眸,是的,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沈家人世代从文,一心舞文弄墨,所谋官职历来都是文官,与那些武将之家并没有任何交情。
沈清漪八岁那年,她受邀和父亲一同前去江家长子江域的生辰宴。
那时候的江域明明只有十一岁,眉宇间的气势却凌厉不凡。
沈清漪没敢靠近,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父亲的身后,偷偷看这个看起来很凶很不太好相处的大哥哥。
而那日来江府参加生辰宴的大多是武将世家,所带来的家属,皆是会些武艺之人。
八岁文文弱弱的沈清漪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御朝皇帝以武立国,满朝文武也是武将许多,不仅沈清漪,甚至整个沈家,在朝堂之上都显得孤立无援。
沈耿柏来此不仅是为了参加生辰宴,更是为了和江昌年商议攻打蛮族的战略部署。
八岁的沈清漪和十岁的沈清航在这格格不入的世家子弟中,安安静静的等待着父亲回来。
以至于他们二人很快成为了世家子弟们排挤欺辱的对象。
沈清航虽只有十岁,但文人该有的傲骨他也是丝毫不差。
小清漪咬咬牙,小心翼翼的躲在自己兄长的身后。
兵部尚书徐英的长子徐翼川掂了掂手里的石块,准确的砸向一心保护妹妹的沈清航额头。
沈清航愣住,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血,缓缓看了一眼,下一秒两眼一翻,晕了下去。
“哥哥!”
世家子弟纷纷大笑:“原来所谓的文弱书生当真是文弱啊!”
小清漪急的眼泪直流,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哭着护在自己哥哥身前,带着浓浓的鼻音祈求道:“求求你们了,别打我哥哥,求求你们了。”
徐翼川也才十岁,可偏偏有些这个年纪最大的恶俗心理。
“可以啊,你给本少爷磕个头,本少爷就不打他了。”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小清漪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她磕头,但只要他们不打哥哥,她都能做。
抹抹眼泪,小清漪就准备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