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这一切以后，冷寂才问她：“碍眼的东西全都扔完了，你现在开心点儿了么？”
苏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说话。
冷寂看了看时间，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去商场里逛逛，买了衣服再去看电影？”反正他有车，就算回来得晚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周末嘛，就是应该放松才对。
苏暖淡淡地说：“随你啊。”
“我怎么觉得你兴致不高呢？”冷寂终于察觉到了苏暖的情绪。
苏暖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没有，你错觉。”
冷寂无语了，不知道该继续追问下去，还是先带她出门比较好。他头一回谈恋爱，完全没有经验，平常状态也就算了，在意识到女朋友不开心的时候，还真是茫然。
短暂的思考之后，冷寂决定，还是遵照经验丰富的三少的建议，先带着苏暖出去玩儿了再说。
说不定，购物看电影吃美食这么一套流程下来，苏暖就开心了呢？
“走吧。”冷寂牵着苏暖的手，打算出门。
严格来说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二次牵她的手，第一次是在举行订婚仪式的时候。那时她戴着蕾丝手套，所以冷寂并没有多大的感觉，现在感受着苏暖温热而又柔若无骨的小手，冷寂的心情就莫名地好，微微上扬的嘴角怎么都收敛不住。
可是苏暖的心情就不一样了，她打心底里排斥这样的亲昵举动，可是又不敢把手抽回来，只能这样硬着头皮任由他拉着自己下了楼，走到门前的时候，才顿住脚步。
“怎么了？”冷寂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来发问。
“我……我不能就这样出门啊。”苏暖小声地说。她内心挣扎了好久，怎么都无法接受穿着睡衣出门的事情。
没错，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睡衣。
她进入这幢别墅的时候，穿的是婚纱，而且早就已经被冷寂给撕坏了……事实上，即便是没坏，她现在也是不可能穿着婚纱出去逛街的。
而这段时间，她穿的一直都是睡衣，各种不同式样的……原本应该属于她堂姐的睡衣。
冷寂拍了一下额头，意识到自己犯傻了，他刚才就不应该把衣服全扔了，至少应该留一套才对的。就算是不合身，也比没有要好啊。
“我现在叫人去买。”他如此说着，旋即扬声叫管家的名字，脸上的神色有些焦躁。
这样的脸色看得苏暖心里很害怕，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格外害怕这个家伙有情绪的时候的样子。
“不、不用麻烦了，我……我跟佣人借一套衣服就好了。”苏暖小声地说。
冷寂皱眉：“那多不好，你怎么能穿下人的衣服呢？”
其实苏暖是打算跟佣人借一套便服来穿的，她没有洁癖，不在乎穿别人的旧衣服，只要人家肯借给她就行了。不过冷寂却误会了，以为她是想要把佣人的统一制服借来一套穿着，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即便没有这样的误会，他也不可能允许苏暖穿那么寒酸的衣服。
就这样，冷寂冲着管家发了顿脾气之后，命令管家用最快速度买套像样的新衣服回来，而后者则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一溜烟地消失了。
很快，管家带着包装好的衣服回来了。
冷寂一看，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你是聋了么？”他不客气地问：“我说没说过，要买像样的衣服，你觉得这就是了？”说着，冷寂就愤怒地把衣服摔到管家的脸上，想要让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管家小心翼翼地解释：“冷少，这附近没有商场啊，我能买得到的最好的衣服，也就是这种了……”
冷寂快要控制不住发飙了，苏暖却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主动抓住了冷寂的手，跟他说：“我觉得……这衣服挺好看的啊。”
“真的？”冷寂转头看她的时候，眼底还有余怒未消，这让苏暖心中一阵打鼓，暗暗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脑袋抽风地在这种时候说话。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撑到底了。
“对啊，这种浅绿色我最喜欢了，多小清新啊……”苏暖强笑着编瞎话。她不认识这条裙子的牌子，所以也就无法确定它的价钱和档次，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夸赞的，可能也就只有颜色和款式本身了。
冷寂本来想要吐槽这个牌子不入流的，却又忽然想起来三少跟他说过的话，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奢侈品的。
他忽然就相信了苏暖的说法，并且，愈发觉得三少是个神人，简直太了解这种年纪的女孩子了。
他收敛怒容，把连衣裙放到苏暖的手上，跟她说：“既然你喜欢，那就赶快去换上吧……都已经耽搁到这种时间了，看样子出去以后，就只能先吃完饭再进行别的安排了。”
苏暖暗暗地松了口气，讨好似的故意说了一句：“没关系的呀，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好，我都喜欢。”
说完以后，她才转身上楼，回房间换衣服去了。由于她并没有回头，所以便没有看到，冷寂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笑容，以及管家眼神当中的感激之色。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苏暖安静地坐在车里，侧着头看着窗外不断地向后飞掠而去的景物，心静如水，没有半点波澜。
几分钟以前，冷寂告诉她，会带她去江城最好的旋转餐厅吃晚餐，可是她完全不觉得如何兴奋，反而盼着可以快点回去。
是的，才刚出门没多久，连目的地都还没到，她就已经开始想要回去了。
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眷恋那幢房子，而是她开始不愿意跟冷寂相处了。她……打心眼里排斥他。
被当成生育工具什么的，她没有办法选择，也无法逃脱或者是反抗，她已经认命了，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只想着能够生下孩子，然后去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念大学……这就是她全部的心愿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多年寄人篱下的成长生活，让苏暖早早地学会了逆来顺受和默默忍耐。她已经不再会随便抱有幻想，当然，先前误以为冷寂喜欢自己的时候，是个例外。
可是现在她已经清醒了，自然就不可能在被所谓的温暖迷了心智，相信所谓爱情的错觉。她一直都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苏暖，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生育工具而已！
工具，是不被重视，也不可能被喜欢的。有谁会爱上一把铁锹、一个铲子么？
不可能的。别抱幻想了……
苏暖悄悄地吸了一口气，用指甲去扣自己的指尖，强迫自己清醒，别再犯傻了。
她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清白和控制权，不能连心也一起沦落掉。无论冷寂是出于什么样的念头，这样对她好，她都不可以沉沦了。
她还想要保留最后的一点点尊严，哪怕在外人看来，这样的执念多么幼稚多么可笑，她都固执地想要坚持下去。
无论外人怎样看待她和冷寂之间的关系都不重要，她只在乎自己心中的感受。不去爱他，不去相信他编织出来的谎言和情话，是苏暖心中最后的一点骄傲了。
她不能连这点骄傲都失去，否则的话，她将没有动力继续存活下去。
车停了。
冷寂降下车窗，拔了车钥匙扔给外面的泊车小弟，又用手势制止了另外一边的工作人员想要拉开车门的意图，亲自下车，绕到苏暖这边的车门边上，非常绅士地拉开车门，微笑着对苏暖说道：“亲爱的苏暖小姐，请下车吧。”
苏暖垂着眸子，默默地下去，姿势并不如何优雅。她毕竟不是那些受过训练的名媛，一举一动，都能像是白天鹅一样骄傲美丽。
她虽然寄养在富贵人家，但是过得却不比穷苦人家的野丫头好多少。甚至，很多方面，还是有所不如的。
也因为这样，她并没有意识到，冷寂伸出的另外一只手，是想要搀扶她的……如果换了别的名媛，应该会非常优雅地把自己的纤纤玉手搭上去的吧？
苏暖并不知道，她在无意当中，落了冷寂的面子。
好在冷寂现在心情不错，没有跟她计较，而旁边的泊车小弟也非常有职业素养，没有嘲笑苏暖，要不然的话，冷寂如果感到下不来台，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餐厅内部装修得富丽堂皇，苏暖一进去，心里就有些发慌。她从来没有进过这么高档的地方，本来就非常不自信的她，瞬间就开始自卑了。
她甚至都不敢挺胸抬头地走路，而是一直低头盯着脚下的大理石地砖，完全不敢去看身边的冷寂，也不敢去跟那些漂亮到可以当明星的服务员对视。
这样的窘迫处境，直到进入VIP电梯之后，才稍稍缓解了几分。
电梯里，就只有她和冷寂两个人而已，苏暖不觉得自卑了，却依旧紧张。因为这样的气氛，太安静，也太微妙。
电梯缓缓上升，速度慢得让苏暖发慌。她盼着电梯快点儿开门，也有害怕，重新回到那种奢华绚丽的幻境当中，自己会紧张的恨不得变成隐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