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廳堂。
老夫人皺眉,“九丫頭昨夜回來了嗎?”
蕭衍道,“殷大都督派人回稟,神醫在給小九驅毒。”
“當年是誰如此狠毒,對一個幼童下手!”蕭衍恨恨,“若知是誰作惡,查出來我定不輕饒!”
蕭雪兒不依道,“爹爹偏心,九妹妹不但可以隨便出府,還徹夜未歸,爹爹也不追究。若長此以往,我蕭家女兒的名聲還要不要?”
沈氏唇邊掠過一絲笑意。
大姨娘柔聲附和,“六小姐說的是,女孩家家的,還是要貞靜賢淑。我們家這幾位小姐,將來可都是要嫁給貴人的。”
她不著痕跡的把蕭氏姊妹捧了捧,還趁機貶低了蕭九,說她不守閨德。沈氏大為滿意,怪不得老夫人喜歡她,就是有眼色。
蕭雪兒姐妹聽的舒服,也均笑了。
老夫人沉吟半響,“心竹說的是。”對蕭衍正色道,“衍兒,你身為一家之主,這門風可要端正了。須知我蕭氏女兒,尊貴無比,可不容別人玷汙了去。”
蕭衍皺起眉頭,提醒老夫人,“九兒也是蕭氏女。”
老夫人哼了一聲,“如此最好。如果沒有身為蕭家女的自覺,這裡也容她不下。”
“母親,”沈氏輕言細語,“昨天京城都傳遍了,雲相家二小姐不知和誰有了首尾,未婚先孕,傷風敗俗,被雲相送到家廟去了。”
蕭雨兒接口道,“是呀,雲家大小姐剛剛去世沒多久,雲二小姐又名聲盡毀,雲夫人入獄,雲家真是家門不幸!”
蕭衍橫了蕭雨兒一眼,“姑娘家家的,別整天捕風捉影,信口開河。女德女誡都丟到腦後去了?”
蕭雨兒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大家都這麼說……”
“陳氏昨夜投寰自盡,陛下已明示人死賬消,這些事就不要議論了。”蕭衍沉聲道。
早朝時,大殿上亂紛紛的。雲相與他一文一武,平時朝見笑容滿面,兩個老狐狸,都有各自的陣營。井水不犯河水,沒有明面的衝突,也就默著。
宣威使挑釁的結果就是貶為宣威郎,直接連降三級,成了五品小官。
打人的洛雲洲罰奉兩個月,比起降級簡直就是毛毛雨。皇上心裡地位高下一眼即知。
而洛雲洲,是殷大都督的人。
九兒得了殷大都督青眼,有大都督護著,即使做些有違閨訓之事,也沒人敢說三道四。
“不知九妹妹解了毒,容顏可會如何驚人?”蕭雲兒彷彿真心為蕭九著想。
“再如何,能比了六姐姐七姐姐去?”蕭雨兒撇撇嘴,“六姐姐的容色可是京城數得著的。”
蕭衍心中一動,眼前浮現綠袖絕美的容顏,九兒若是肖母,自是不會差的。
“老爺,”小廝慌慌張張跑進來,“九小姐……九小姐回來了!”
“終於捨得回來了,”老夫人哼了一聲,“慌手慌腳的做甚!又不是第一次見。”
“老夫人,九小姐……九小姐大變樣了……”小廝磕磕巴巴,“真的!”
“小人剛才不敢認,若不是跟著的阿碧姐姐訓我,小人還不知道……”
眾人都是大奇。大變樣?變成了什麼樣子讓守門的小廝激動成這樣?
蕭衍站起來,心砰砰跳,正想出去看看,就見一個少女款款走來。
陽光初升,把門口身影照的一片燦爛。光暈裡,女孩子形容嫋娜、步步蓮花,肌膚泛著如玉光澤,清豔絕美。
色與魂受,氣為之奪。絕世傾城,不過如此。
眾人皆呆。
蕭氏姊妹嫉妒的咬緊唇,突然暗恨那個下毒者,為何不在當年斬草除根,留下這個妖孽!
“老夫人,爹爹,夫人!”蕭九盈盈施禮,“小九給您們請安了!”
蕭衍忍不住熱淚盈眶,這是綠袖的女兒!姿容絕色,不負蕭氏美名。
老夫人點點頭,如此容顏,才有資格做蕭氏女。
沈氏握緊雙手,這個賤婢!竟出落得這般好!
蕭九淺笑,眼神淡漠,把廳裡的眾生百態盡收眼底。
皮囊而已,竟有這般效果。
大姨娘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退,唇邊掠過一絲驚恐。
蕭九斜睨她,文心竹,爹爹納的第一個小妾,見到自己,為何會恐懼?
她容顏肖似生母,曾經母親的故人會一眼錯認。她今日不加遮掩而來,就是為測試人心。
大姨娘………
蕭九抿唇,眼中掠過一絲玩味。
“九妹妹,神醫果然名不虛傳。”蕭雨兒嬌笑著圍蕭九轉了一圈,“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八妹,別胡亂比喻,”蕭雪兒蹙眉,“九妹是閨閣小姐,怎拿去與男人比較!”
“我不介意。”蕭九柔聲道,“八姐比我為士,士乃有志之人,妹妹很榮幸。”
蕭雪兒一拳打個空,氣惱的咬緊唇。
蕭雲兒笑了,“九妹妹從小未啟蒙,竟會懂得此語深意,九妹妹,你的學問也是神醫教的嗎?”
她語含譏刺,又隱有挑撥之意,老夫人、沈氏聽了,眸光轉深。
“是呀,”蕭九一派天真,“殷大都督嫌小九粗鄙無禮,特命神醫治病之餘教九兒讀書。七姐姐,九兒學問如何?”
她又將鍋甩給了大都督,以殷勝衫之名行事,哪個敢去質問?
“都督還要小九讀書?”蕭大將軍甚是慚愧,小女兒清醒這麼多天,還沒想著給她啟蒙呢,外人看不下去,插手了。
“既如此,”老夫人頓頓柺杖,“就和你姐姐們一起進宗學。大都督,畢竟是外男。”
宗學,亦是族學,收納蕭氏族人的學堂。
她威嚴的瞥了蕭九一眼,“女兒家的閨譽很重要。”
“諸事消停,以後就不要去神醫那裡了,也不必和大都督再有牽扯。你是個女孩子,和外男廝混是何道理?記住了!”
蕭九笑盈盈的聽著,“老夫人這話不妥。”她正色道,“小九能夠脫胎換骨、重新為人,皆是受大都督之恩。怎能做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之人?大都督日後如有要事,小九不敢推脫。”
她說的義正言辭,老夫人竟無法辯駁。
廳裡眾人皆驚,從沒人敢跟老夫人犟嘴,還這麼理直氣壯的。
老夫人怒道,“如此說來,我的話你是不聽的了?”
蕭衍警告的看了蕭九一眼,“小九,不要多言!如何行事,自有爹和祖母做主!”
“爹爹差亦!”蕭九又出驚人之言,“受人點水,當湧泉相報。九兒都深知的道理,爹爹也要駁斥嗎?那麼,爹爹又是如何讀的聖賢書、行的聖賢事?爹爹又是如何立的朝堂?”
蕭衍啞口無言,她的這個女兒,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宗學,”蕭九淡淡的,“恕小九不能去上,留著名額,給族裡有需要的人吧。”
她拂袖轉身,“西城別院,就是九兒的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