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要参加工作步入社会了，艾茉准备送她一件礼物，顺便也送婆婆一件礼物，说是顺便，其实价格也不菲。艾茉产前参加的一个封面设计大赛获了金奖，得了一笔奖金，她一口气买了两部苹果4S，艾莉一个，婆婆一个。
买好了手机，叫艾莉到家来拿。到底是小女生，一见到新手机，喜欢得不行，新到工作单位，同事们几乎人手一部苹果，姐姐这份礼物送到了心坎上，极大地满足了小女生的虚荣心。
艾莉一走，向华昕终于憋不住了，说：“我弟在外头风吹日晒，挺辛苦的，你倒大方，买那么贵的手机给你妹妹，眼睛也不眨一下。”
艾茉调皮而挑衅地眨了眨眼睛，说：“眨了啊！我买的时候眨了好几下呢！”旋即走到婆婆身边，从盒子里拿出新手机，说：“妈，这是给你的。”
婆婆李敏英吃了一惊：“哎哟！我要这玩意儿干嘛啊？我不是有一个手机了吗？那个用着挺好。”
“你上次不是说三号楼的刘阿姨拿了一部智能手机，是她孙子孝敬的吗？咱不羡慕她，就当这是花生米孝敬您的，你不是喜欢看豫剧吗？我给你下载了好多，想看就在这上面看，不用和乐乐抢电视机了。”
“可是我不会用啊？”
“很方便的，来，我教你。”
婆婆倒兴致勃勃，接过手机很投入地听艾茉示范。
向华昕在一旁讪讪的，马上变了语气，有点酸溜溜地说：“妈又不上班，哪用得着这么好的手机啊？是华晟让你给妈买的吧？还是养个儿子好啊!乐乐，妈老了你给妈买新手机不？”
在一旁看动画片的乐乐大声回答：“买买买，我要开一家很大的公司，挣很多钱，你要什么都买给你。”
向华昕略感欣慰，不料艾茉回答：“不是他让买的，他还不知道。”
向华昕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底是什么滋味，她也说不清楚。
接下来几天向华昕变得顾家了许多，也不频频外出了，母女情深，总是和母亲凑在一起研究新手机的性能，渐渐变成手机长时间被她霸占在手上，她聚精会神地玩僵尸游戏，或者干脆躺回自己的房间看一部冗长的清宫剧，再过了两天，手机彻底变成向华昕的了。这天晚上吃饭，向华昕仍对着手机戳个不停，艾茉看看她，又看看婆婆，婆婆有点为难地说：“我用那个手机用不习惯，还是给华昕用吧！你的好意妈都知道了。”
给向华昕也无所谓，反正艾茉对婆婆友好孝顺的心意传达到就行了，可是，没想到向华昕拿了手机的第三天，去了趟菜市场，回来就宣布，手机丢了。
手机丢了，向华昕看上去倒并不着急，只是轻描淡写地对母亲说：“妈，对不起啊！过一阵等你腿好了，我出去打工，挣到了钱，给你买一个新的。”
母亲李敏英心疼东西，嘟囔着：“我要那么多手机干嘛？好好的东西，你不是说挺贵吗？怎么说丢就丢了？不花自己钱，一点都不心疼？”
艾茉安慰婆婆：“妈，别着急，这是智能机，有定位系统，我找朋友帮帮忙，说不定还能找到呢？”
“真的能找到？”婆婆和向华昕异口同声。
“嗯，看运气吧！反正网上有人说，手机被小偷偷了之后，通过那个方式找到了，听说可以精确锁定手机方位一米以内。我现在就去搜搜看。”
艾茉的初中同学群里，有一个做手机维修的，恰好就懂这个，还在网上开了个专业找回丢失苹果机的店。艾茉提供了相关号码，然后守株待兔。
向华昕推门进来，一脸愧色，惴惴不安地问：“这手机丢了，真的还能找回？”
“碰运气吧！也不一定。”
向华昕忐忑不安地回房去了。
第二天，老向休假回家来。一听说新买的手机被偷，也直叹世风日下，又笑艾茉天真。
“东西被偷了还想找回，做梦吧！”他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是有个朋友做警察吗？要是定位找到了，找他帮帮忙。”
还真不是做梦，当天下午，初中同学果然传来好消息，说查到了ICCID。艾茉喜出望外，叫老向赶快打电话给他的警察朋友。
老向和他的警察朋友赶到那家二手手机回收店时，老板正给向华昕丢的那部手机贴膜呢！要铐老板回所里老板大呼冤枉，说他做正经生意一不偷二不抢，仔细询问后才真相大白，原来这部手机是一个中年女人卖给他的，老向心里一紧，把老板拉到一边，打开自己手机偷偷问：“是不是这个女人卖给你的？”他手机里，有一张母亲过生日时照的全家福，向华昕站在妈妈身边，卷发，头发漂染得有点发黄干枯，穿一件格子毛衣，胖，那时还没离婚，笑得很开心。
老板连声回答：“是她是她，就是她。”
老向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句脏话，回头一脸讪色，对朋友说：“可能搞错了。算了，回吧！”
朋友一腔埋怨：“那不是你姐吗？你逗我玩啊老向，要不是咱俩这关系，你丫报假警我把你关进去。”
老向一脸愧色：“惭愧惭愧，回头请你喝酒。”
回到家里，艾茉一脸期待地问：“找到了吗找到了吗？”
“没，搞错了。”
“不会啊，我同学给我的数据和方位都很精确的，怎么会搞错呢？”
老向忽然暴跳如雷：“我说搞错了就搞错了，一个破手机，丢就丢了，烦不烦啊？”
老向就是有本事把人的怒火瞬间点燃，艾茉被他这一通脾气呛得莫名其妙，脸一拉怒骂：“你有病啊！吃炸药了？冲我发什么火啊？”
婆婆见状，抄起手边的一本杂志就拍打儿子，斥道：“作死啊！会不会好好说话。”
下一秒老向忙道歉：“对不起老婆，我心情不好。”
艾茉瞪一眼，回屋抱孩子去了。
向华昕接乐乐放学回来了，一进门就抱怨：“你们学校抢钱啊，今天收费明天收费，家长都是印钞机啊？”抬头一看：“哟！华晟回来了。”
老向闷闷地应了声：“嗯！”回屋去了。
饭桌上，向华昕小心翼翼地问艾茉：“手机找到了吗？”
艾茉正在给花生米喂米糊，抬眼看看老向，说：“没找到。”
向华昕大舒口气说：“我就说嘛！现在的小偷精着呢，偷走的东西怎么那么容易找回？”
过了一会儿，乐乐吃完饭回屋写作业去了，向华昕笑嘻嘻地对老向说：“弟！乐乐学校又要收什么补习费，要一千，我手头没有，你先借我点！”
向华昕说“借”，是“白拿”的文明说法，一般都是有去无回的，老向一般也总是有求必应的，可这次，老向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冷冷地瞥她一眼，说：“补习费，一千？”
“是啊是啊！”
“你现在说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他冷冷地说。
向华昕一愣，一头雾水：“不给就不给，这话什么意思？”
“手机卖了多钱？一千？不止吧！两千？够交什么补习费了吧？”老向目光炬火，阴阳怪气。
艾茉和向华昕同时吃惊地望向他，向华昕的脸上挂不住了，仍试图装糊涂蒙混过关：“不懂你瞎说什么？”
老向强压着怒火，低声斥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老胡面前丢尽了脸，连那个手机店的老板都在笑我。亏你想得出来，卖了手机的钱做什么了？补你的窟窿了吧？为什么要把自己活得这么难看，你就不能给乐乐做个好榜样吗？”
再糊涂的人也听明白了。艾茉心里又吃惊又失望，怕大姑姐没面子，抱着孩子回屋去了，婆婆气得也放下了筷子不吃饭了，向华昕脸色红胀，羞愤难当，她起伏着胸脯，哼哧了半天想骂人，最后却呜呜呜地哭起来：“是啊我为什么活得这么难看，我没文化没技术没工作没老公，什么都没有，我不像别的女人在家舒舒服服地带带孩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老公就把钱拿回来不想做饭了就叫外卖吃香的喝辣的，我没那命，只能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就喜欢打个小麻将，本来手气挺好，谁知道输那么多？”
老向“啪”地把筷子一扔：“你还有理了？我告诉你，没人替你收拾烂摊子，自己看着办吧！”
向华昕气性大，哭喊：“我不用你管，行了吧！”
老向气得起身去阳台抽烟，剩下母亲和向华昕面面相觑。老太太叹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欠人家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