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兮立马下跪,毕恭毕敬行礼,“回小姐,俞大人昏迷不醒,奴婢身为表妹,是大人身边唯一的至亲,所以自请来照顾大人,还没向小姐和老爷禀明,请小姐恕罪。”
既然抬出表妹和至亲的身份,苏卿卿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强压下不舒服,她掀开帘子走进内室,隔着幔帐只能看到薛俞临模糊的身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呼吸慢慢困难,似有荆棘缠绕住心脏,一点一点收紧,刺得她生疼。苏卿卿攥住胸前的衣襟,不知该如何缓解胸口处的疼痛。
良久后,她轻轻开口:“他可好些了?”
伍兮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头,只觉得似有一把火烧得她五内俱焚——主子都是因为她才会受伤!因为她才会伤得如此重!
伍兮冷笑,既然她让主子不好过,她也要让她不好过!“大夫说好好用药休养,不出几日便可痊愈……”
苏卿卿舒了一口气,可伍兮接下来的话让她刚舒的气又提了起来——
“可惜有一味药材千金难求,至今尚未找到。”
苏卿卿急了,“什么药?我去求爹爹,他一定有办法!”
伍兮讥诮一笑,果然是个不堪重用的草包,遇事就知道靠父亲!“回小姐,此药量少,只怕全京城的药铺都寻不到一株,大夫说城外的落霞山生有几株,但地势险峻,猛兽出没,无人敢去。奴婢正准备回去收拾一下,即刻上山寻药。”
落霞山,苏卿卿听说过,因为屡次发生恶虎夜半进城伤人事件,朝廷曾派兵进山剿虎,恶虎虽被杀,但千人军队只剩余不到一半,另一半皆尽数折在了山里,再也没有回来。
苏卿卿咬牙,思考良久后决定亲自上山采药,薛俞临是为了救她才会身受重伤,她若不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如何回报?
“我去吧,你肩膀上的伤还未好,只怕有去无回,我多带几个人还能照应一二。你现在把草药的模样画下来,我马上出发。”
苏卿卿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伍兮画快一点,等她一画完,拿着未干的水墨画急匆匆走了。
门开了又关,躺在床上的薛俞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盯着帐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苍白隽秀的脸上面无表情。
伍兮扔下狼毫笔,冷笑一声,轻轻抚摸右肩上的伤口,满脸嘲讽和不屑,她倒是没料到,苏卿卿居然还记得她受伤的事,想起凌晨她派人送过去的被她弃如敝履的上好膏药,她唇边的笑意愈发冷凉!
她伍兮,从不接受别人的怜悯,尤其是苏卿卿的!
“你受伤了?”清凌凌的声音传来,吓了伍兮一跳,不过刹那,喜上心头,她跑进内室,一脸欣喜,“主子,你醒了?”
薛俞临强忍着疼痛坐起身,他掀开帘子,漆黑的眼睛直直望进伍兮的眼里,面无表情,“你受伤了?”
一点温度都没有,冻得人骨头生疼。笑意冻结,伍兮有些不知所措,“是,今日清晨天还未亮之时,太子的人潜入你的房间偷取文墨,我阻拦时被对方所伤。”
薛俞临斜靠在床头,黑黑的眸子波澜不惊,只是唇边的弧度逐渐阴凉,伍兮不由得心惊肉跳,慌忙低下头。
时间在沉默里慢慢流逝,天色愈发昏沉,没有点灯的屋里一片漆黑,伍兮心跳如擂鼓,冷汗涔涔。
“伍兮,你可知罪?”凉薄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的想起,伍兮腿一软,跪在地上,“伍兮不知何罪之有,草药是真,只有落霞山有也是真,伍兮受伤同样也是真,伍兮未曾说过半句假话,实在不知何罪之有。”
薛俞临嗤笑,似嘲似讽,冰冷至极,“我怎么不知我需要这味草药?大夫写药方时我是清醒的,伍兮,那时候你在哪?你何曾见过药方?”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伍兮浑身一抖,俯趴在地,“伍兮……知罪……”
“罚你跪一晚上,可有异议?”
“主子!”伍兮猛的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和错愕,“我不过是想叫她吃点苦头罢了,你竟为了她罚我!主子莫不是忘了她是苏德阳的女儿!”
薛俞临沉默,在一室寂静中伍兮只觉得浑身发冷,一半愤怒,一半嫉妒!
薛俞临又恢复了一惯的冷漠,他扭头看着窗外不知谁家亮起的灯火,明明灭灭,“你起来吧,伍兮,这次我可以不追究,但你要明白,我罚你,是为了你好,回去好好想想吧。”
伍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爬起来离开。
苏卿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后,带着小岚和三个马夫趁夜上山,她怕天亮再走会被父亲阻拦,与其到时候被关禁闭,还不如先发制人,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天亮之前就可以找到草药。
苏卿卿把图纸传递给众人看,“这就是我们此行要找的草药,请大家务必打起精神,如果找到了,本小姐重重有赏,人人有份!”
马夫们虽然叫苦不迭,但也经受不住重重有赏的诱惑,强行赶走瞌睡虫,认真记住图纸上的草药形状。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夜,又渴又累,从没受过苦的苏卿卿好几次差点一脚踩空滚下山,幸好三位马夫都是有经验之人。
可惜好运不长,他们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深山里兜圈子,不仅事情毫无进展,连人身安全也成了问题。
“小、小姐,那是什么?”小岚指着密林深处,语带哭腔。
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定睛一瞧,好几双绿莹莹的眼睛对着他们虎视眈眈,所有人寒毛直竖,其中一个马夫大喊:“是狼,有狼群!快,把所有火把都点起来,狼怕火,只要有火,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苏卿卿手忙脚乱接住马夫递过来的火把,全身颤抖,全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只觉得手脚冰凉,冷汗直冒!
小岚不比她好多少,连腿都软了,死死捂住嘴巴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