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白天睡了太久的緣故,已經是夜裡十點,範桂芳都還沒睡意。
在範堅強一再的催促下,她才躺了下去,然後又噼裡啪啦交代了一大堆,除了讓範堅強明天抽空回去拿點換洗的衣物之外,還要去菜地裡看看多澆點水,最好再把鍋碗瓢盆米油醬醋等等也帶來,說是要自己做飯吃……
等到範堅強耐心聽完,一一應下之後,她才願意閉上眼睛。
病房裡還有兩張空床,範堅強稍微收拾,便在老孃旁邊的床位上準備休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他瞬間睜眼坐起,尖銳的目光直接投向門口。
門口站著一個值班護士,被他這個舉動嚇得捂住了嘴巴。
“查……查房。”
護士警惕地盯著範堅強,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
“哦,不好意思。”
範堅強神色迅速緩和,微微笑道。
護士沒說話,迅速查完之後,一邊在本子上做記錄,一邊用眼角餘光掃視著範堅強,就像一隻受驚的小羊羔。
“好了,有事按呼叫器。”
留下一句話,護士匆匆而去。
範堅強兀自搖頭自嘲一笑,正要重新躺下,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了剛才那個護士的聲音。
“咦,廖醫生,今天又值夜班啊!”
“嗯,我來看看這個病人,你繼續查房吧。”
“嗯嗯,好的。”
另一個聲音,範堅強一聽便知。
來的人,是廖幸。
吱呀!
房門被半推開,廖幸那張美麗而又憔悴的臉出現在了範堅強眼前。
四目相對,氣氛很怪。
“範堅強,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片刻之後,廖幸先開口,語氣很平緩。
從見面到現在,範堅強第一次聽到她這麼對自己說話。
為了不吵醒已經入睡的老孃,範堅強只是點點頭,然後輕手輕腳地穿上鞋子走出了病房。關好門,便跟著廖幸來到了天台。
相隔一米,並排站在牆邊,範堅強掏出一根菸點燃,看著遠處一棟棟燈火闌珊的建築,清冷道:“什麼事,說。”
廖幸沉默了許久,忽然轉過身凝視著他,道:“我們……先不離婚好不好,算我求你。”
範堅強微微蹙眉,扭頭看著廖幸,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幾個意思?”
“你要是真的喜歡我,請給我一點時間。”
廖幸雙手垂在身體兩側,說話的時候,攥得很緊。
她突然轉變的態度,讓範堅強立刻響起了傍晚王姝說的那些話。
給個助攻?
這就是她的助攻麼?
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
“是王姝聯繫過你吧?”
範堅強吹了吹指尖掉落的菸灰,開門見山。
“是。”
廖幸答得也乾脆。
“嗯。”
範堅強隨性一笑,將手中菸頭掐滅,換上了認真的面容道:“廖幸,我不知道王姝給你說了什麼,也不知道你怎麼會這樣做,但我想告訴你,曾經,我真的很喜歡你,從讀高中見你的第一眼開始,直到昨天,十年時間都是如此。可現在,我對你的那份感情,就像這隻煙一樣,滅了。”
“感情這種東西很奇怪,有時候在不經意之間它就來了,但要想強求,卻怎麼也強求不來。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你我之間,就像是兩條平行線,不管距離再近,永遠也不會有交集。”
“你放心吧,不管你跟王姝之間是有什麼約定也好,還是有什麼條件也罷,明天離婚之後,我不會和任何人提,你只要裝作沒事發生就好了。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去民政局。”
範堅強平靜說完,轉身就要走。
“範堅強!”
廖幸忽然叫住他,問道:“你既然知道王姝聯繫過我,難道真不知道她給我說了什麼嗎?”
範堅強腳步不停,背對著她回了一句“關我什麼事”之後,消失在了天台入口。
廖幸緊攥的手,緩緩鬆開,從兜裡掏出手機,點開了那條王姝發來的短信——
“班花,禮錢都收了,就好好當個有夫之婦!等老孃和秦永傑領了證,你老爸就會沒事。否則的話,別怪老孃翻臉!”
短短幾句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進廖幸的心裡,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為了爹媽,她現在連一絲抵抗的勇氣都沒有。
經歷了秦永傑的再一次欺騙,廖幸對他已經不再抱有幻想,甚至對於所謂的愛情,也徹底感到絕望。七年的感情,最終只換來了背叛,這讓她無法再相信這世間還有相濡以沫白頭偕老。
現在的她,內心如同一潭死水,恐怕再也泛不起漣漪。
找範堅強之前,她就下定了決心,哪怕是下跪乞求,也要維持與範堅強名義上的婚姻關係,那一句給一點時間,實際上是想了好幾百遍之後的謊言而已,目的只是想讓範堅強念在這些年的愛慕情分上,再幫她把這場戲演下去,好讓她抓緊最後一絲救爹媽的希望。
起初在聽到範堅強問王姝是否找過她的時候,她還懷疑這是範堅強與王姝合起夥來羞辱她,可範堅強最後的回答,讓她無地自容。
範堅強說的很對,這一切關他什麼事呢?
從去賓館,到去民政局,再到地下車庫,他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懸崖邊拉回來,受益的都是自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還不是因為那份埋藏心裡的感情麼!而他,又得到了什麼?
除了自己再三的冷眼和譏諷,什麼也沒有……
天台起風了,廖幸閉上眼睛,雙手緊緊抱著自己,感覺自己彷彿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般,內心盡是迷茫和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