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愣了一下,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公主为什么要……要弄死他。”他声音微微变了调,“公主不是很喜欢他吗。”
姜意迟是个非常诚实的人,而且她从前喜欢沈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于是,她点点头道,“对,喜欢他,不过那是以前了。”
“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喜欢你。”
裴钰忽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姜意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歪头看着他道,“他从前所得到的种种,皆是因为你。”
“是他,偷了你本该有的一切。”
裴钰有些不太明白,怔怔道,“什么,意思……”
“几年前,我在福康宫落水,是你救的我。”姜意迟道,“沈凌同我说,是他。”
“几年前……”裴钰睁大眼睛,“就因为这个?”
说完后,他自己也顿了一下。
自己不也是那个时候,对她一见倾心吗。
因为那个而喜欢,又如何。
“自然不是。”姜意迟收回手,语气平淡地说道,“喜欢你不只是因为你是当初救我的人,杀了沈凌也不全是因为他冒充你。”
这两个问题,裴钰都想知道答案,他轻声道,“那是…为什么。”
姜意迟微微凑过去,手指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人拉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她轻轻笑了一下,“因为,我发现你才是救我的人后,仔细观察了你一下。”
“觉得你……”
裴钰轻轻屏住呼吸,“觉得我如何?”
“觉得你英俊潇洒,特别讨我喜欢。”
确实很讨她喜欢。
他穿着滴血的银甲从城楼一跃而下的时候,她就知道,再也不可能有其他人走进她的心。
–
姜意迟没有同他说太多,只说了沈凌和沈国公府有造反之心,所以才会动手杀了他。
开玩笑,她怎么能让裴钰觉得,她是个残忍暴戾的人呢。
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不是迫不得已,怎会动手杀人。
说了会儿话后,小春便带着一大堆人陆陆续续地进入了东侧殿。
他们送进来了一批又一批东西,上好的锦缎,男子用的发冠、玉簪、玉佩,还有各种吃的喝的玩的。
就连宫中制衣裁衣的绣娘也被请来了。
姜意迟坐在屏风另一侧,懒散地吃着葡萄。
现在是冬日,葡萄最是难得,别的宫中都是按颗分的,只有她这里有吃不完的。
裴钰很快就进来了,他看着姜意迟问道,“外面那些东西都是给我的吗?”
“嗯,”姜意迟拿着颗葡萄,抬起了手,“吃颗葡萄。”
裴钰低头,目光落在她掌心里那颗葡萄上,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在朝着这边跑。
裴钰转过头望向屏风另一头,坐在面前的人却站了起来,她走到他身边,把葡萄送到了他嘴边。
“张嘴。”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
裴钰想也没想就张开了薄唇,圆滚滚的葡萄滚入口中,果香四溢。
北齐没有葡萄,他来了大晋日子过得比过去还不如,自然是没吃过的。
“好吃吗?”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问道。
“好吃。”裴钰如实回答道。
“我以后每天都让人给你送。”姜意迟抬着眼睛,那双黑眸好似弯了一下。
屏风之外,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公主,公主,沈世子找到了!”
裴钰满口都是淡淡的葡萄味,他缓缓转过头看身边的人。
她站在他身旁,目光望向前方,唇角浅浅的笑意逐渐收起,语气关切:
“找到了?”
“他去哪了,这么冷的天一定冻坏了,快让国公爷带回去吧。”
屏风之外,来传话的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要命似地磕起了头。
姜意迟站在裴钰身旁听着,目无波澜。
外面的人磕了半晌,才低声道,“公主,沈世子溺死在福康宫的流光湖里了。”
姜意迟站在裴钰身边,缓缓勾了勾唇角。
–
沈凌溺死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虽然姜意迟已经同几个哥哥交过底了,但为了做样子,姜盛他们还是一个一个地跑来飞云宫了。
姜意迟抱着手炉坐在那里,听着哥哥们说话,听了一阵儿才问道,“沈国公什么反应?”
姜盛神色凝重道:“备受打击。”
姜珞拢了拢衣袖,道,“我来的时候,沈国公府已经挂了白,里面哭天喊地的,也不知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沈凌。”
姜意迟雪白的手指勾着手炉下面的流苏,“动作倒是快,我还以为他们没那么快找到呢。”
“早上找人的时候,沈国公府的到处问昨日在哪里见到了他家公子,是沿着路找的。”姜珞有些担心,“他应该是知道你昨日命人在湖边挖坑了,迟迟,他会不会……”
“不会。”姜意迟把玩着手上暖烘烘的手炉,雪白的兽毛衬着她冰雪一般透亮的肌肤,少女垂着眼睛,漫不经心道,“谁都知道的啊,我对他家世子情根重深。”
“沈凌就是我的心头肉,别说让他溺死了,他就是少根头发,我都要心疼的。”
几人一想,也是。
静了一瞬,姜珞忽然舔了舔唇,往东侧殿的方向瞧了一眼,“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东侧殿动静太大了,流水一样的宝贝送进去,怎么能不让人知道啊。”
“沈国公怕是已经知道了。”
“已经知道了又如何。”姜意迟抬起眼睛,“我与沈凌既不是拜过天地的夫妇,也并无婚约,不过相识一场,他死了,本公主难不成还得给他守寡?”
沈国公就是再怀疑,也不说不得她什么的。
“这,这倒也是,那……”姜珞再次开口道。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了崔雉的声音。
崔雉声音冷冰冰的:“公主,沈国公府来人了,请您去府上吊唁。”
姜珞几人蓦地皱了眉。
且不说这是后宫,不是谁都能进来的,沈国公让公主去给他儿子吊唁?
他以为硕阳公主是他家亲戚么?
姜意迟自己去,和沈国公府的人来宫里叫,可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