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那一锭金子要了两间上房,洗漱干净,如同新生的二人在楼下集合。
等菜的功夫,楚河开口问道:“陈兄,我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千帆点点头,示意但说无妨。
“京城陈家号称天下第一世家,那你为什么还来青云仙门求道?”
这些日子,陈千帆给楚河说不了不少修真界的事。
那可远比楚河以前从说书先生口中听来的真实细致的多。
比如这青云仙门乃是九州九大仙门之一。
远不是楚河曾见过那种在小城池作威作福的三流宗门能比的。
还有就是陈千帆出身的京城陈家。
在凡俗界风闻中就是一个权势滔天的京城大户。
可是在修真界,陈家又被誉为仙家。
是当今大秦皇朝建立前就存在的修真世家,祖上曾出过仙人。
所以陈千帆才能骄傲的以第一世家自诩。
只是这样的大世家嫡子,又为什么独自一人跑到青云仙门来求道。
陈千帆闻言抬手扶额,叹了口气道:“不瞒楚兄,其实我是因为一桩婚事离家出走的。”
听到这,楚河顿时来了兴趣。
一桩婚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退婚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楚兄你也知道,世家传承依赖血脉,虽然强大的修士繁衍不易,可只要生出来的孩子,个个天资不凡。”
“所以像我这样的嫡子,为了家族传承,要么自身要足够强大,要么就要找一个强大的伴侣才行。”
“前些日子,家里说给我谈了桩婚事,我属虎,对方也属虎,就是比我大了‘一点’……”
陈千帆喝了口水酒,眼中闪过泪光。
楚河忍不住追问道:“大多少,一轮?”
陈千帆摇头,颤抖的开口道:“大我三百二十轮轮……”
楚河倒吸一口凉气,肃然起敬。
三百二十轮,就是三千八百四十年。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
这婚事要成了,陈千帆不得位列仙班啊。
好一句‘你属虎,她也属虎’,这陈家够狠的,难怪能成为第一世家。
陈千帆泪流满面,楚河几次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自己还在想修仙不成找碗软饭吃,没想到陈千帆是背着软饭来找修仙路的。
要不说人家是世家嫡子呢,目光就是长远。
……
陆陆续续有人上山,如此又是七八日。
这一天,睡梦中的楚河被洪亮的钟声吵醒。
穿好衣服推开门,只见陈千帆正在走廊等着自己。
二人结伴走出客栈,只看昨日还是一片空地的山顶不知何时建起了高台。
一位位仙风道骨,不染凡尘的道人高坐台上。
刚走没几步,二人就撞见了个熟人。
“小李,怎么几天没见,瘦这么多啊。”陈千帆热切的打着招呼。
只看几日前还龙精虎猛的李礼整个人瘦了一圈,而且眼眶深陷,面色苍白,如同遇了鬼一样。
李礼听见这声音,顿时咬牙切齿,这混蛋还敢问!
就这轻轻的一用力,李礼就感觉酸水上涌,干呕了起来。
那天分开后,李礼专门找了个上房,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荷叶包。
只看那荷叶包里是一坨黝黑发亮的半固体。
李礼手下的随从各个见多识广,一一上前辨认。
但是陈家出品的‘虎骨膏’岂是他们能认出来的。
细看之下,他们只能说出什么‘闻着像屎’‘看着像屎’的粗鄙之语,
虽然老管家再三劝阻,但是李礼一想到这是陈家出品的珍贵宝物,还是没能忍住贪心。
按照陈千帆的说法,李礼亲自动手,把七碗水煎成一碗。
那味道一下子就十里飘香,惹的客栈老板当场就要翻脸。
好不容易大出血哄好了客栈老板,一行人抬着锅架着火急急忙忙跑到了野外。
面对那一路上惊异、恐惧的目光,李礼心中还在嘲笑这些没见识的东西。
等自己一碗虎骨吞入腹,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故事的最后,李礼身体力行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东西,它闻着像屎,看着也像屎,那它很有可能就是屎。
回想着老管家死死拦住自己,自己还状若疯狂的要扑向那碗虎粪的场景,李礼恶狠狠的看了陈千帆一眼,不说话的走开了。
“老腿,不对,老陈,你猛说自己在京城怎么怎么吃得开,看来也不行啊。”楚河见状打趣道。
陈千帆不屑的切了一声开口道:“胡说,那小子就是虚不受补,现在不方便开口罢了。
你去京城打听打听,本少在京城那是拳打国子监百岁老学究,脚踩六部九卿未成年官二代。
八岁以下,八十以上的达官贵胄谁听见我陈千帆的名号不抖三抖。”
“我觉得还是你三条腿的威名更让人抖三抖。”楚河说道。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青云仙门收徒大典开始。
高台上须发皆白的老者自称青云仙门掌门青云道君,上台发表了一番展望美好未来,共同建设九州的开场词。
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令人振奋。
下面排队的众人则听得昏昏欲睡,魂魄离体,可谓是反响激烈。
陈千帆打着哈欠,目光扫过排队的青年才俊们开口道:“你看,那是兵部侍郎的孙子,小时候被我打过。”
“那是秦州何家的嫡子,算是个超品世家吧,小时候也被我打过。”
“还有那个,那个是甘家的人,我在他太爷爷头上拉过大的。”
一圈说下来,楚河悄无声息的离陈千帆远了几步。
怎么放眼望去,来的那些世家弟子九成都和陈千帆有仇啊。
自己进了宗门后一定要离这个祸害远点,免得被牵连了。
陈千帆没发觉楚河的心思,一把拉过楚河指了指站在二人身后的少女。
少女身穿蓝白相间的衣裙,二八年华,面容清秀如出水芙蓉。
只是神色漠然如冰,明明是个绝色美人胚子,却无人敢接近。
“这是宁家的宁柔雨,听说也是逃婚出来的,她家宁家是青州第一世家,在京城的十六岁美人榜中她排第一。”陈千帆小声说道。
楚河听完不由多看了几眼宁柔雨,然后注意到了陈千帆话中的信息开口道:
“十六岁美人榜,意思还有十七岁美人榜,十八岁美人榜了?你这榜单正经吗?”
陈千帆一把搂住楚河肩膀说道:“当然正经,这是天机楼为了扩展生意搞出来的,榜单越多,赚钱越多。
比如十六岁美人榜你上不了,但是十六岁一月美人榜说不定你就能上了。”
楚河吃了一惊,对想象中古朴严肃的修仙界有了新看法。
说着说着,二人排到了队伍前头。
只看一袭道袍的青云仙门弟子正在埋头记录。
“姓名。”
“李礼。”
“籍贯。”
“秦州京城。”
“年龄。”
“十六。”
“为何来青云仙门拜师。”
“求道寻仙。”
那弟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也算是标准答案了,光是今天他就听了几十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问的还挺详细。”楚河远远听着,准备着自己的答案。
“可曾犯过法。”
“从未犯过法。”
“可曾做过亏心事。”
“并未做过亏心事……”
李礼有些迟疑的说道,却看同时有一道红光自前方闪过,引起众人注意。
陈千帆见识多,开口给楚河解释道:“那是问心剑,只要说出违背本心的话就会有反应,你一会注意点有啥说啥。”
楚河踮脚看过去,果然看见那青云仙门弟子身后有一把长剑浮空。
没想到修仙界还有这种黑科技测谎仪,不会测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吧。
李礼引动问心剑,立刻让原本吵闹的队伍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好奇的看向前方,想知道李礼是夜闯尼姑庙了,还是偷听寡妇门了。
毕竟吃瓜是人一大本能嘛。
李礼则面色惨白,只感觉后方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过了半晌,李礼才开口道:“有过一次,我说了谎,咒过人……”
“仔细说。”青云仙门弟子严厉的问道。
李礼犹豫片刻继续说道:“三个月前,京城有个人离家出走,我和那人有仇,就对朋友说那人是死了……
我还找人给弄个灵堂,摆上棺木,办了七天白事……”
李礼越说声音越低,围观的人越听越是没劲。
“就这破事。”本以为能看热闹的陈千帆撇了撇嘴。
旋即,他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不对啊,三个月前离家出走,那不就我嘛,这小兔崽子。”
看着咬牙切齿的陈千帆,楚河不由担心的开口道:“老腿,有问心剑在,你是采花大盗三条腿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陈千帆没好气的给楚河背上来了一巴掌。
楚河吃痛,揉着背正经开口道:“说真的,你这京城恶少,上欺老人,下殴幼小的,你过的了关吗?”
“问心剑只问诚心,我陈千帆一生无愧于人,自是不怕。”陈千帆正气凛然的说道。
全然忘了前几天是谁送给李礼‘虎骨膏’的了。
李礼说完自己的亏心事,红着脸顺利过关,队伍继续前进。
很快,轮到楚河了。
“姓名。”
“楚河。”
“籍贯。”
“青州天护城黄土县楚家村,村口向南第七间房左转。”
楚河生怕回答的不够仔细触发问心剑,恨不得连自己的床位都说清楚。
青云仙门弟子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今天记录了几十个人了,还是第一次遇见说的这么仔细的。
“年龄。”
“十六岁两个月零七天又十个时辰。”
青云仙门弟子如临大敌,感觉遇见了对手。
要是都按他这么说,自己今天的文书工作不得翻个几倍。
“为何来青云仙门拜师。”
这个问题,直击楚河内心最脆弱的部位。
寻仙求道?
这当然是楚河最初的目的。
变成强者?
这同样是楚河的目的之一。
可是经历过半月前虎妖那件事,楚河才发觉自己究竟有多么弱小,这个世界有多么可怕。
一瞬间,一个答案浮现在楚河心头。
只是这个答案让楚河不愿开口。
但是,自己已经见过了问心剑的威力。
为了保护好自己穿越者的秘密,自己一定要顺利过关,不能冒半点风险。
短暂的沉默过后,楚河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答案:
“为了守住我的元阳。”
众人肃穆,全场目光聚集。
而在楚河身后的陈千帆,已经笑的在地上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