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情上,周文雍确实对不起她。
但是姜晚琬也承认,前世能稳稳当当做了那么多年皇帝,周文雍并非一无是处之人。
所以,虽然他看似是在问她的看法,但事实上,真相究竟如何,只怕他自己心里也已经有答案了。
姜晚琬静静与他对视了会儿,忽而垂眸笑了笑。
“臣妾以为,孰真孰假其实已经并不重要了。如今要紧的是,烁儿为何会对煜儿有敌意,又是从哪里听了一些挑拨他们兄弟感情的话。”
她虽说着真相不重要,但这句话显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相信周煜。
周文雍倒是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扬眉问道:“挑拨离间的话?晚琬这是何意?”
姜晚琬道:“臣妾方才去看烁儿时,他对臣妾说,三弟性子顽劣,不配被记为臣妾的嫡子。”
周文雍心间一震,张了张嘴却一时没有吱声。
烁儿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童,若是没有听见旁人这样说,他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而且真要论起来,若是把他和煜儿的出身摆在明面上,煜儿的生母更高贵,宫人也不可能说出这等话来。
所以……只怕这话,又是月筝使了小性子,不慎说给他听了。
周文雍的心头忽然生出了一丝烦躁,他对月筝素来千依百顺,可唯独有一事不行,那就是对周烁的教养。
在他心里,周烁是他的嫡长子,来日是要继承这大昭的皇帝之位的。
姜晚琬纵有千不好万不好,但她是镇国将军府好生教养的嫡女,由她来抚育皇子不会有错。
而月筝毕竟是孩子的生母,难免心疼娇纵他。
平日里,他为了不让他们母子生分,总会悄悄地安排他们见面。
但他也与月筝说过数次,不该说的话,不能告诉烁儿,可显然这回月筝又没有听他的。
静默了会儿,周文雍道:“以后烁儿身边的人,要多盯着些,再不能让他们教坏了他。”
此事正合姜晚琬心意。
她忙站起来福了福身:“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应允。”
周文雍颔首:“你说。”
“烁儿在臣妾身边三载,臣妾自问尽责。只是……臣妾看着他长大,总会难免狠不下心来教养。如今烁儿已经五岁了,臣妾想要恳请陛下应允,让烁儿早入上书房。”
皇子一般会在六岁时入上书房,但提前一年,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前世,姜晚琬自己教导了他整整一年,才在他六岁时送他去了上书房。
那时候,在她的教导之下,周烁很得上书房各位老师的喜爱。
但她很清楚,这是她花了多少努力才换来的成果。
周烁生性懒惰,并不是个勤学上进的人。前世若非是她处处管教、时时压制,他根本不是个能够成事的人。
不过这回,她便要当个甩手掌柜了。
她倒要好好瞧一瞧,没有了她曾细心铺垫的那一年,周烁会在上书房学个什么样儿出来!
周文雍听了她的话,细细想了想,觉得并无不可。
他自己就是五岁上书房,他的儿子自然也可以做到。
是以,他欣然应允:“倒是个好主意,让他去了上书房,好好跟老师学着,想来有些小孩子的坏毛病,定会改了的。”
姜晚琬笑答:“是,臣妾也是这个意思。”
周文雍心情好了些,但一想到月筝受了伤,便又忍不住锁眉:“那月筝的事情,又是为何?”
姜晚琬从容道:“陛下定然还记得昨日公主和秀女起冲突一事。”
“朕自然记得,朕今日午间还赐了不少东西到庆云斋。这一切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反倒把事情闹大了?”
姜晚琬亦做出一副心有疑惑的模样:“是啊,臣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想着等陛下来了,要和陛下商议商议呢。”
“臣妾记得月筝公主性子柔婉,是最与世无争的。平日里宫人就算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她也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次吕秀女折辱长孙大人确实不应该,此事触碰了公主的逆鳞,臣妾能理解。”
“但公主说,她今日原本是想去给吕秀女赔个不是的。臣妾这就想不明白了,一个去赔不是的人,怎会又激怒了吕秀女?”
周文雍心一沉:“她说,她要去给那秀女赔不是?”
“是啊,臣妾听公主说,她觉得自己也有错,不该动手,如今害那秀女挨了十板子,心里过意不去呢。”
周文雍脸色更差了几分:“所以你的意思是,月筝故意激怒了那个秀女?”
姜晚琬忙道:“臣妾没有这样想,若换作是贤妃,臣妾倒觉得可能如此,但月筝公主怎会呢?”
“为何贤妃会,月筝却不会?”
“陛下怎么就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这后宫的女子,知道又要添新人了,哪个不是脸上欢喜心中落寞?贤妃素来仰慕陛下,她去找些茬子倒还正常。可公主……”
姜晚琬说着,笑着摇摇头:“公主和陛下是亲兄妹一般的情意,不可能做出此等拈酸吃醋的傻事,您说是吗?”
要装傻谁还不会了?
她前世就是思虑过度,结果得了个那样的下场。
今生,她也愿意演个傻子,费心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做吧。
周文雍勉强笑了下,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姜晚琬说得有理,若是月筝真心去找那秀女赔不是,刚挨了板子的秀女绝不会再敢动手。
此事说到底,又是月筝使性子了!
昨夜还在他怀里千娇百媚的人儿,此时做的这些事情却叫他越发头疼。
周文雍看着姜晚琬,忽然有那么一刻庆幸自己的皇后是她而不是长孙月筝。
这姜晚琬除了少些情趣,其他事情上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若……他若不是顾念着月筝,早日与她圆了房,或许眼前之人也不是他想象中那般面目可憎。
不过好似今日太医院才来报,说她身子弱,须得好好调理一段时间才能侍寝。
也罢。
周文雍想着轻按了按她的肩:“事情朕都知道了。月筝小孩子脾性,此事朕会私下里训斥她一番,晚琬就不必费心了。”
姜晚琬福身称是,心里头却生出一丝畅快。
周文雍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这才刚刚开始。
以乔贤妃的性子,她就头一个不会消停,且看近日她的“孝心”,是不是就要吹去重华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