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针脚也松松散散的，让人如何带在身上！”阿箬仍在嘟着嘴抱怨。
海兰拿起了一个端详着，垂下眸子思索片刻便别有深意道：“我刚从咸福宫出来，那秦立送去的香包的确颜色艳丽、样式也格外精巧呢。”
——她变着法子地向自己的好姐姐求救：
自己还在咸福宫苦熬着呢… …
内务府连这样得宠的娴妃娘娘都敢送这些“残次品”来，自己在咸福宫岂非更遭人冷眼… …
可惜海兰的心声没有一个人听得见。
“能用就行了，搁着吧。”如懿一直以淡菊标榜自己，此刻似乎也毫无不满。
“阿箬，不若你把香包给我，回头我把针脚和花样都改一改，也好更入姐姐的眼。”海兰讨好地开口。
如懿却眼睛一亮，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对啊，海兰缝得比宫人们都好，就让海兰缝吧。”
海兰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屈辱，但随即还是对自己的好姐姐绽开一抹笑颜，“我最会这些功夫了，一定会漂漂亮亮地给姐姐送回来。”
话说了许久，如懿才看见阿箬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太医。
“这是？”
阿箬这才想起来太医此行的目的，“主儿，皇后娘娘说这香包里头有些东西对孕妇不好，特意指了小太医来给主儿请脉，以防出了什么乱子。”
那太医规规矩矩把了脉、嘱咐了几句饮食便退了出来，迎面撞上了颇有些落寞的惢心。
“惢心！？”
“江太医？”
二人是旧相识了，若非小时候家里突遭变故，也不会至今才得以见面。
他们避开了宫人，在角落里叙着旧。
“惢心，你怎么了？是…过得不太好吗？”江与彬眼里的担忧都快要溢出来了。
惢心只是摇头，“无妨的，你是来给主儿诊脉吗？这也算是混出来了。”
江与彬挠了挠头，“我才进太医院三年，今日不过是皇后娘娘吩咐得突然，旁的太医都有事在身，这才轮到我得了机会。”
“以你的本事，日后早晚会在太医院立足的，你安心就是。”惢心柔声安慰着。
“只是太医院讲究的是门第、师从和资历，这些我都远远不如旁人……”
像是在安慰江与彬，又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儿，惢心的声音越来越掷地有声：“我们虽然出身寒微，身后也没有什么助益，但有真本事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二人相视一笑，雪落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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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皇帝懒懒倚在榻上，下头是十几个模样水灵的南府琵琶手。
“铮——”
原本灵动清脆的乐声中突然响起一声杂音。
正闭目享受的皇帝猛地睁开了眼睛，语气有些不耐：“停。”
底下的人立刻有些慌乱地止了动作。
“有个音错了，是谁？”
皇帝这话问得不带一丝温度。
“回皇上话，是奴婢弹错了一个音。”样貌最为出众的一个小姑娘脆生生地开了口，话音儿却意外带着些缠绵和软糯。
弘历懒懒地拨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曲艺不够娴熟啊。”
“奴婢正是因为担心技艺不纯，所以才分心弹错了。只是若非是精通音律之人，也很难听出来。因此皇上训斥，奴婢心悦诚服。”小小琵琶女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倾慕。
皇帝顺着那道带着江南特有风情的声音看了过去，只一眼便被勾住了心神，言语间多了几分调笑：“你是在赞许朕的耳力过人吗？”
小琵琶女的脸上晕了红霞，“曲有误，周郎顾。”
殿内气氛一时变得旖旎。
“过来。”皇帝翻身坐起，兴味十足地勾起了唇。
那宫女规规矩矩地跪在了皇帝脚下。
这副乖顺的模样讨好了弘历，他抬起对方的下巴，语气染了些旁的情愫：“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白，名蕊姬。”
片刻后，李玉引着众琵琶手走出了养心殿，“皇上说今儿这琵琶弹得不错，明日午后照旧奉上。”
旁人都没什么表情地应下，唯独队尾的白蕊姬脸上漾着几分笑意。
李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带了几分训斥地道：“你的胆子倒是大，竟敢在御前那般，若非是皇上仁厚——”
“皇上自然仁厚无比。”白蕊姬看都不看李玉一眼，扬起头露出了精致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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惢心带着一个小宫女到内务府取皇帝前一阵子嘱咐着制成的匾额，正巧撞见秦立正挑拣着一些算不上张扬艳丽但看着就华贵大气的布料要一同送往延禧宫。
——似乎并没有苛待娴妃的意思。
还没等秦立和惢心互相客套几句，阿箬又紧跟着来了，“怎么回事儿？惢心，这都多久了，竟还不回去？”
秦立心里头立刻不爽了起来：这是在催什么？
派一个人来还不够，还要来个颐气指使的？干脆整个延禧宫上下都来盯着自己好了！
他自问没有在吃穿用度上短过延禧宫半点儿，可如今对方这做派，倒像是他们内务府办事儿不周全似的。
思及至此，他的语气也淡了下来：“呦，阿箬姑娘？什么风把您也给吹来了？莫不是一会娴妃娘娘也要大驾光临？”
“我们主儿是妃位，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阿箬不太会看人脸色，还自顾自地给秦立下马威，防着他日后把什么丑的东西都往延禧宫送：“不是说皇上有块儿匾额要送到我们延禧宫吗？我怎么没看见？”
话音刚落，正巧一旁的小太监们抬着匾额就进来了。
阿箬便梗着脖子又道：“这块匾额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慎赞徽音！这个音字儿，便是皇上和我们娘娘的情意所起！”
惢心余光瞥见了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素心，吓得立刻凑到了阿箬身边：“姐姐快别说了，一会儿——”
“怎么了！我不过是防着这群拜高踩低的奴才不长眼，回头又欺负了咱们主儿去！”阿箬不耐烦地甩开惢心的手。
素心冷着脸进来，气场全开：“这内务府今儿怎么这般热闹？我刚才听着延禧宫几位的意思，难不成这内务府苛待了娴妃娘娘？”
秦立吓得立马就要大喊冤枉，素心却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阿箬身为延禧宫的大宫女，这般做派也只是担心内务府狗眼看人低罢了，如今素心一问，自己却有些说不出来哪里被苛待。
——总不能说是自己嫌弃送来的布料和首饰模样老旧、颜色不艳丽吧？
素心见她说不出什么，便带了几分凌厉气势又向前走了几步：
“内务府办事儿都有宫规约束着，上到皇上、皇后娘娘，下到太监宫女，无一不是按照规矩行事，何况还有皇后娘娘把持着后宫，难不成是娴妃娘娘对皇后娘娘定下的规矩有所不满？
阿箬姑娘且说说看，娴妃娘娘是觉着炭火缺斤少两了，还是旁的什么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