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霞似有所悟:“ 小崔當然不會出來作證,那您這麼說他婚內搞出這個私生子,白生了?不用受法律制裁?”
江離說:“你還是要先搞明白,你追查他私生子這事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離婚分割財產呢還是怕他將來和你的孩子搶遺產?”
餘霞突然被江離點醒了似的:“啊,江律師,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呢,這孩子以後跟我的孩子爭遺產咋辦?”
江離哭笑不得:“餘霞,咱們想事得抓住重點,你的二寶是離婚後出生的吧?”
餘霞說:“對呀對呀,當時離婚時已經懷孕了,不過我想反正是假離婚,沒關係。如果知道他這樣,我也不生這個孩子,我生下他幹什麼呀我?”餘霞說著說著又哭了。
江離把手巾紙盒推給她,接著說:“你這個孩子的戶口落在你名下對吧?父親一欄怎麼寫的? ”
餘霞用纖細的手指擦著淚:“父親一欄空著。”
江離說:“我當然知道,我在派出所幹了那麼多年。所以你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還沒弄明白呢對吧?”
餘霞說:“可是我們一直生活在一起啊,兩家老人都不知道我們已經離婚。”
江離說:“我給你假設一下吧,如果你周流突然去世,他的財產怎樣繼承?”
餘霞說:“是不是我沒有繼承權?”
江離說:“你還真不一定沒有,你的小寶卻不一定有。繼承遺產時要提供的最基本的證明文件是繼承人和被繼承人的關係證明,你怎樣證明你家小寶的父親是周流?”
餘霞的臉一下變得煞白,彷彿周流真的死了並且仍下一大堆財產,她的孩子卻無法繼承一般:“那江律師,您說怎麼辦?”
江離說:“所以,現在應當著急做親子鑑定的是你的小寶。你可以證明這個孩子是你的兒子,因為他是你生的,憑分娩就可以證明,但是他父親是誰?你生她的時候,沒有婚姻,等於單親媽媽。婚內出生的子女,法律首先推定為孩子的父親是這個產婦的丈夫,婚外出生的子女,法律不推定任何一個人是這孩子的父親,你如果想要指認哪個男人是孩子的父親,就需要提供足以排他的證據,這個證據就是親子鑑定。”
餘霞似乎靈光一閃,難得地樂了:“江律師,您說我憑分娩就可以證明這個孩子是我的,那,如果孩子是代孕的呢?”
江離也樂了:“很好,你有心思抬槓了,第一,法律總是滯後於社會現實;第二,我國目前未將代孕合法化;第三,如果孩子是代孕的,目前仍然認為代孕媽媽—法律術語叫孕母的,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如果你要說孩子的生物學母親另有其人,需要做出排他性證明,比如,母親和孩子的親子關係鑑定,這在科學上一點都不難,難的是倫理,即是說,在當前我國未將代孕合法化的前提下,如果孕母想貪汙這個孩子據為己有,生母是無法打贏這個官司的。”
餘霞來接著說:“難怪孩子都和媽媽親,媽媽天生就是媽,爸爸還要打官司才能找到,江律師,這樣我薅周流一根頭髮,再薅孩子一根頭髮,去做一下鑑定就可以了對吧?
江離笑了:“這是那個偵探小崔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上網查的?我已經跟你說了這樣只能玩些背後的把戲,不能作為呈堂證據。上法庭的證據必須符合三個要件,第一是證據的合法性,第二是關聯性,第三是客觀性,這些背後的小動作,首先就不具有合法性。要想做一份有法律效力的親子鑑定,需要你們三個人一起,帶上各自的證件,正大光明地去司法鑑定中心一起採血樣,進行對比鑑定。”
餘霞問:“我還要去嗎?”
江離說:“你當然要去。要同時證明你生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就是說,要證明你、周流和這個孩子有這樣一種父母子女的三角關係,否則,如果你抱著別人生的孩子冒充你生的這個孩子去鑑定呢?所以你本人也要參與這個鑑定,不過你們這個問題可以在訴訟中解決,因為你兒子和周流疑似父子關係的前期證據比較充分。”
餘霞:“江律師,我都快被您繞暈了。早知道這麼麻煩,我一定等孩子生下來落上戶口再去離婚。啊,不,早知道這麼麻煩,打死我也不離婚!您說現在我應當怎麼辦?我現在就想要回房子,拿到我應該拿到的財產,帶上孩子離開他。”
“我們要先看你要解決的問題,再設計訴訟策略。你要解決的問題一是孩子的撫養;二是財產分割;三是現在這兩套房子的債務,歸結起來就是要實現利益最大化,爭取儘可能多的財產,否則以你的造血能力,以後帶著兩個孩子是很難的。孩子的撫養不是問題,小寶不滿兩歲,肯定歸你,大寶馬上要滿8週歲了,聽她自己的意見,也會跟你,需要解決的就是撫養費多少的問題;第二個問題是財產分割,離婚後他以別人名義買的房子,叫房產代持,因為涉及案外人,直接訴周流,法院是不會處理的,具體怎樣主張,等我們查一下購房資金是怎麼支付的再說,另外他公司的股權也是可以爭取的;第三個問題是你現在名下這兩套房子的債務,這個需要向您提示風險,如果最終結果認定您和周流離婚後所得的財產仍然為共同財產,那麼這個債務也是共同債務,需要進行權衡。另外,還有一個問題,還可以查一下,周流是否在婚內用夫妻共同財產為小三購買了房子?如果是,你也可以起訴索回。這些只是一些大致的思路,具體要根據我們調查取證的結果來制定最優的訴訟方案,到時候我們會再和你溝通。”
“江律師,這太複雜了,我的原則是這場官司打下來,財產別變少了就行,咱們籤協議吧 。”
江離說:“好的,你這個案子能爭來多少財產,不一定,所以,咱們可以先少付一部分基礎代理費,最後按分割到財產的數額付尾款。”
餘霞既驚又喜:“江律師,這太好了,我正愁付了您律師費,周流不給我報銷怎麼辦呢。”
江離說:“您也別忙著高興,這種後付費方式,一旦打贏了官司,收費額要比預付費高很多的,至少要翻一倍的。”
餘霞一邊起身一邊說:“好說好說,您能多打回500萬,我付您50萬我樂意!”
江離心裡想,但願你的“樂意”能持續到那一天,嘴上說:“好,這樣你這些證據都放在我這兒吧,能用上多少算多少,我上次給你開的證據清單,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
江離送餘霞出門,等電梯的時候,餘霞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江律師,您說的如果周流死了,我不一定沒有繼承權,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離婚後一直和他以夫妻名義共同生活,當然,是我自己的想法,未經法院判決,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