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時律沒多意外,平靜的問,“您覺得什麼時間離婚比較合適。”
鍾又凝快速看向殷時律。
殷時律也因此看向她。
鍾又凝從殷時律平淡無波的眼裡讀出一句話來:離婚成全你,還不滿意?
“當然是越快越好。”
陳婉華看了眼鍾又凝,語氣不滿,“鍾家可再也不是那個鍾家了。”
鍾又凝聽出她話裡的嫌棄,微笑著回,“殷家同樣,論利慾薰心啊還得是媽媽您。”
這話竟然沒令陳婉華生氣,她反倒笑出一聲表示默認。
如果說婆媳關係自古以來最難解,那鍾又凝和陳婉華就是那道無解的題。
鍾家和殷家世仇幾十年,兩家人互相厭煩鬥來鬥去,到最後卻硬是成了一家人。
陳婉華不講人情眼裡只有利益,誰都不慣著。
而鍾又凝生來高傲矜貴受不了一點委屈,倆人幾乎將犯衝的都堆疊在一起,自然是水火不容。
眼看著氣氛劍拔弩張,殷海合上書,起身:“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
“李姐,上菜。”
老宅今晚的晚餐很是豐盛,但餐桌上的氣氛卻微妙生硬,尋不到半點家庭中該有的溫馨。
唯一心情不錯的便是殷海,他吃的優雅,又喝了點紅酒,從始至終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彷彿是個置身事外不相干的局外人。
他跟陳婉華的坐位離的很遠,像條銀河那麼寬,倆人說是夫妻但怎麼看都不像。
陳婉華直切主題:“這兩天你們就把手續給辦了吧。”
殷時律抬眼:“恐怕不行。”
鍾又凝下意識就要為“老公居然為了我忤逆他親媽”感動。
但一瞬間就清醒了,這可不是殷時律的風格。
陳婉華眼皮一壓:“怎麼,你不願意?”
“不是不願,而是時機未到。”
殷時律放下筷子:“我剛接手集團,如果在這時離婚恐怕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負面新聞,會很不利。”
鍾又凝微笑,她就知道。
早知道不帶殷時律回來好了,她心底深處為什麼總對他抱有一絲期待。
她本以為兩年前的獨守空房讓她失望到極致後,就不會再抱有期待。
這兩年的喪偶生活也讓她由麻木到習慣成自然。
沒想到殷時律的所作所為,卻還是能牽動她情緒。
苦思冥想鍾又凝也沒想明白為什麼,總之她對他是沒有絲毫感情的,這點她可以百分百確認。
陳婉華語氣變重:“負面新聞是重要,但鍾家如今一直在給殷家拖後腿這件事更重要。”
她並不在乎鍾又凝在場,說的直白,“想必你也知道了,這個季度鍾氏集團都是從殷氏撥款,商場上最忌諱有拖油瓶,倘若甩不開就一直無法上升。”
“你們一日不離婚,殷氏就要被鍾氏拖後腿一天,所以這個婚必須要離。”
鍾又凝沒說話,她耷拉著眼皮夾菜放進嘴裡,嚼的用力,咯吱咯吱響。
對此,她沒什麼話語權,這也是她拉著殷時律回來的原因之一。
鍾又凝是鍾家千金大小姐沒錯,但自從她父母雙亡,鍾氏集團換了主子之後,她這個千金就已經被架空,有名無實了。
如今的鐘家千金是她的堂妹。
但為什麼還都承認她是鍾家千金?那是因為聯姻需要有個犧牲品。
所以,她鍾又凝就是被推出去的犧牲品。
說簡單點,就是工具人,別人把她推到哪她就得去哪。
殷時律平靜的點頭:“這婚是得離。”
鍾又凝咀嚼動作一頓,嚼的聲更大了。
陳婉華的表情緩和不少,甚是滿意。
殷時律接著說:“鍾氏如今帶來不了更高的利益是沒錯,但一旦離了婚,光是這兩年我們夫妻不和的各種瑣碎新聞就夠媒體宣揚的了。”
“而且就目前集團走勢來看,殷氏目前一路上升,鍾氏則是相反,這樣一來很有可能會被媒體斷章取義。”
“至於被鍾家拖後腿,我倒覺得沒那麼重要,鍾家是不如從前但在電子這方面國內還是無人能敵,而且,一個集團想要長遠發展靠的是口碑。”
陳婉華的臉色本來是很緩的,聽到最後已經冷冰冰的了。
“你說的是沒錯,但我只允許冗城有一家稱王。”那便是殷家。
她非常不喜歡殷時律為鍾家說話。
殷時律對此沒否定也沒肯定,只是很冷靜的說,“所以,您想要我們離婚,也要等穩定些再說。”
聽到這,鍾又凝徹底懂了。
原來不是他聽陳婉華的話,而是就算陳婉華不提,他也早就動了離婚的心思。
只不過一直沒吭聲而已!
怪不得他回國都不通知她,在宴會上還裝不認識她,甚至都不給她一點面子。
都要離婚了,還尊重這個未來前妻幹什麼?
鍾又凝壓著股火放下筷子,發出“啪”的一聲,引得其餘三人全都看她。
殷海飲酒動作一頓,笑呵呵的問:“凝凝這是怎麼了?”
鍾又凝面無表情:“飽了。”
陳婉華不滿的冷哼一聲:“她這是對我不滿,跟我示威呢!”
“跟自己兒媳還較勁,你省省力氣吧!”殷海放下酒杯的力道重了些。
陳婉華冷笑,“怎麼?你也對我不滿是嗎?你對我不滿還住在家裡做什麼?”
“外面那麼多溫柔鄉你怎麼不去挑一個常住啊!”
殷海優雅一笑:“多虧你提醒我,不然我都忘了。”
他慢悠悠起身,衝鍾又凝慈祥的笑著,“別跟她一般見識,她更年期嚴重,你和時律過你們的,爭取早點生個孩子。”
殷海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就有車來接走了他,走時連行李都沒帶一件。
殷海一走,陳婉華就板著一張臉,家裡本就不和的氣氛更加凝固,陰沉沉的。
鍾又凝也是嫁進來之後才知道婆婆和公公感情那麼差。
她沒經歷過這種家庭,心裡比較排斥不喜,覺得挺窒息的。
倒是殷時律,他一臉平靜像無事發生,吃相優雅,這得以看出他早已習慣麻木。
陳婉華沒心情吃飯,把筷子一扔,沒好氣的把矛頭對準鐘又凝,
“結婚兩年都沒個孩子還分居兩地,這像什麼話!既然時律回來了就趕緊趁離婚前生一個,好趁機破了夫妻不和的傳聞。”
鍾又凝本來心裡就有火,當下也就直接懟了,
“結婚這兩年殷時律一直在國外,我怎麼生?人工授精麼?就算是人工授精也來不及吧,漂洋過海等到我手裡都涼透了!”
陳婉華被鍾又凝的發言噎住,臉色一時間變幻多端,精彩至極。
殷時律垂眸吃著飯,壓根沒看鐘又凝,但唇角卻勾起一道極淺的弧度。
像被逗笑。
“還有。”
鍾又凝說,“趁離婚前生個孩子,您身為長輩說出這種話不覺得害臊嗎?孩子一出生就是離異家庭,這很不公平。”
她現在才發現,殷時律年紀輕輕就冷漠的跟機器人一樣,跟他這個媽脫不了干係。
陳婉華冷冷的道,“我們殷家的孩子從出生就會享受到最優渥的生活,最高等的教育!”
一股怒氣竄上來,鍾又凝正要說話,桌下的手忽然被溫熱的手掌握住。
鍾又凝看向身邊人。
殷時律沒看她,淡聲回應陳婉華:“孩子我們會生。”
“至於離婚,等集團穩定些後,我們自然會辦好手續。”
鍾又凝猛地瞪他,眼神兇狠至極。
*
從老宅出來,鍾又凝一步不做停留,似乎要將身後的男人落的遠遠的。
她步子邁的很大,走的極快,高跟鞋穩穩的落在地上發出‘蹬蹬蹬’的聲音。
鍾又凝腰桿挺的筆直,一張臉佈滿寒霜,風將她的碎髮吹的向後飄逸著,光看那挺直的背影讓人不禁想起個字——颯。
身後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聽著就很散漫,沒多久就追到了鍾又凝身後。
鍾又凝心裡又氣又存心較勁,步子邁的更快更大,像比賽誰先到終點似的。
好久之後,鍾又凝累的渾身疼。
忍不住停住腳步猛地轉身,衝身後人兇巴巴的道,“別跟著我!”
殷時律面無表情,“你想多了,出口就這一條路。”
鍾又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