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清晨辰时,天刚刚透着明亮的光,西北王便携带一群迎亲队伍候在沈府门口。
和亲一事陈帝并不想张扬,这门亲事说白了是他大臣无能的举措,不过到底陈帝封了沈清棠为郡主,面上也不能过于寒酸,遂只是从国库里随便挑了些金银珠宝赏给沈清棠当嫁妆,陈帝也明里暗里告示西北王不要将迎亲办得太张扬。
哪承想,短短七日时间,琅斐硬是让远在西北的亲眷大臣快马加鞭,红艳艳的迎亲的队伍简直要从城南排到城北去,一排排的马车拉着满满当当的聘礼,累得汗血宝马都直喘粗气。
陈帝听了后,气得在宫里摔了不少茶碗。
京城的老百姓个个抻出头来看,好奇是什么人出手这般阔绰,成个亲搬来这么多好东西,百姓们算是开了眼了,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敬佩的沈丞相的千金要嫁去西北王。
一时间,有不少向沈清棠求过爱的男子哭得心碎,眼泪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因着到底不是正式的成亲之日,只是迎亲而已,沈清棠只穿了一身看起来喜庆的正红色裙衫,她照着铜镜,身边一直伺候着她的女婢小桃子为她淡粉的唇涂上嫣红的胭脂。乐呵呵道:
“小姐真是美极了!”
沈清棠流转着眸子,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
她的一头黑发被绾成垂鬟分肖髻,其中寥寥缀着一只白玉制的玉兰,玉兰旁却添了几朵烟粉色的玉花陪衬,繁重的饰品并没有压住沈清棠的气质,反而让她更如出水芙蓉。
立在沈清棠身边的沈丞相与沈清棠交心地嘱咐了几句,短短七日而已,沈父鬓边的头发竟然又添了好多白发,再仔细瞧着,一向沉着的沈父眼里似是闪着星星点点不舍的水光,沈清棠透过镜子,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如何不知自己即将远嫁西北,离宠爱她的家人分别千里。
思及此,沈清棠的眼圈也慢慢红了,逐渐沁出一层水光。
杵在一旁的沈清致更不用说,他本是性情中人,各种情绪从来都是直接书写在脸上,此刻他眼睛通红,浓浓的不舍倾泻而出。
沈清棠心疼得厉害,却也只是强忍着泪水,嘴角勾出个勉强的笑:“好啦,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的清棠要嫁人啦。”
其中个心酸谁都能察觉出来,沈清棠的闺房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这个十几岁的小桃子是个傻的,还没心没肺地通报:“新郎官来喽!”
琅斐同样一身红色的衣裳,刚好与沈清棠的配成一对,不过他的衣裳总是充满异域风情,衣服要紧些,紧贴着宽肩窄腰,包裹着高大魁梧的身材,凸显出身上流利饱满的肌肉线条。
琅斐到底是王,他本就不用施礼,但在见到沈清棠的亲人后,还是拱手恭敬地喊人。
沈父与沈清致又同沈清棠嘱咐了好多,终于吉时已到,敲锣打鼓的青年们喜悦地鼓动着手中的乐器,甚至沈府门口上演起了壮丽的舞狮,欢快的曲调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赏,有好些大胆的百姓扬着笑,抻着头大声祝贺沈家千金新婚快乐。
欢乐的氛围浸染了沈府,沈清棠忽然释然地笑了笑。
管她在哪里,只要不是在陈帝的后宫,都好说。
终于到了要走的时候,琅斐同沈清棠站在一辆极端豪华的马车前,沈清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动声色地抬眸迅速扫了扫,心中默默咂舌。
这西北王,竟然连马车上都镶了金边!
不过虽然都道金子俗气,但琅斐这马车四个边角上刻的都是凶猛的狼头,用金水染成金灿灿的,张牙舞爪地啸着,栩栩如生,倒也不显俗。
琅斐绅士地朝沈清棠伸出手腕,扶着她上了马车。
今日两人都穿了红衣,红色的宽大衣袖纠缠在一起,如同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轻盈盈地挠动着琅斐的心。
沈清棠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思绪飘向了远方,她这一出神,导致登上马车踏板时脚滑了滑,她喉间将将要溢出一声惊呼,眼疾手快的琅斐便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松松把人带到怀里,牢固地揽了揽。
沈清棠被迫与琅斐撞了个满怀,由于身高的差异,娇小的她被迫埋入琅斐发达软弹的胸肌上。
“小心。”
梅开二度……
可是,该说不说,琅斐的身材是顶呱呱的好,健硕的胸膛看上去就结实有力量,沈清棠精致小巧的鼻尖撞上去,痛得她轻轻扯了扯嘴角。
琅斐一举一动均蕴含一种充满力量的美感,莫名的鼓动着张力,沈清棠无意识地偷偷咽了咽口水,红着脸慌忙地挣脱开琅斐的怀抱,却被琅斐捉紧了手。
“手怎的这般凉?”琅斐大而温暖的手包裹住沈清棠的,仔细带着人送进马车里头。
他一直紧紧握住沈清棠的手,眼瞧着她小脸红扑扑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这才嘴角一勾,松开手,从车厢里头翻找出来一个毛茸茸的汤婆子。
“喏,早知早春尚寒,特地为你备下地,拿着吧。”
沈清棠诧异地抬起眼眸,轻轻眨了眨。
这西北王还挺体贴的嘛。
西北王稍抬眼睑,意外地撞入沈清棠的视线当中,杏圆的眼眸含着水似的,透明而清澈,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琅斐在心里低喃:沈清棠的眼睛可真好看啊。
狭小的空间内气息似乎逐渐微热,琅斐到底年轻,意气冲动将一见钟情的女子给拐到西北去,现在如了他的愿,两人衣袖紧挨着坐在一块儿,琅裴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了。
美人在侧,他脸红的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了,吐出的呼吸都滚烫得如同大漠里蒸腾的空气,理智告诉琅裴,他需要吹吹冷风冷静一番。
此时马车尚未前行,琅裴掀开马车暗红色绣着狼匹的帘子,作势要下车去。
“……等…等一下。”
琅裴听见沈清棠细若蚊喃地喊他,她葱白的指尖捻住了他衣袖的一角,像小猫玩闹时轻轻抓住人的衣摆一样轻盈,琅斐回过头,视线先落在她牵着他衣袖的手上,随即转移到沈清棠昳丽的脸上。
沈清棠刚好抬头望向琅斐,笔直地撞进那双墨绿色的幽眸中,莫名的,沈清棠好像在那双眼眸中瞧见了猛兽捕猎小鹿的侵略与危险感,她的心跳却奇异的加快。
她动了动唇,轻晃着西北王的衣袖,那人的眼睛深邃又晦暗不明。
两人的视线仿佛在一瞬间缠绕上了红丝,交汇着,但又很快别开。
沈清棠松开手,从侍女小桃子递在马车内的大檀木箱子中翻找,找出了那个琅斐一眼便熟悉的匣子。
他轻蹙着眉,再度与沈清棠的视线交汇,清凛的绿眸带上点探问的意味。
沈清棠再次撞上琅斐带有深意的眼睛,耳朵尖儿不免发起热来,她眼神暗含犹豫,心跳背叛地悦了悦,举起匣子递给琅斐,道:“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琅斐愣了一下,眉心动了动:“你是孤的妻子,是西北的王妃,这玉玺给你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