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泱上前一步,腳步聲砸在溫如許的心中,讓他一直刻意忽略的東西翻滾到最顯眼的位置,讓他不得不正視季泱所說。
溫如許雙手握緊又松,鬆了又握緊。
終於,他胸口的起伏稍微平緩了些。
“季大小姐同我說這些,是母后的授意嗎?”
他畢竟與季泱沒有什麼交集,除了自家母后的授意,他想不到季泱膽大包天的同自己說這些話的原因。
“並不是。”
看到溫如許情緒穩定下來,季泱暗自鬆了口氣,剛才她是真怕溫如許掐死自己。
她道:“皇后娘娘以真心待我,我自然當以誠心相報。”
“金銀珠寶,聲名地位皇后娘娘都不在乎,那麼臣女能為她所謀,只有娘娘心中唯一的牽掛。”
季泱話說的真切,溫如許便不以為意。
他嗤笑著,道:“我還以為,你所謀是本殿的皇妃之位。”
季泱淡笑著,彷彿沒有聽出溫如許言語中的譏諷,莞爾道:
“季泱這樣的女子滿腹心機,配不上殿下。”
說罷,她盈盈施了一禮,然後抬腳便出了偏殿。
她這話明面上貶了她自己,可實際上卻是明確的告訴溫如許她對皇妃之位並不感興趣。
溫如許看著她走遠的身影,眼底波瀾湧動。
“季泱。”
他喃喃念出聲,這便是名動天下的第一才女嗎?的確是不愧她才女的名聲。
如此膽量、如此氣度、如此口才,只當個後宅婦人的確是可惜了。
溫如許重新回到主殿的時候,看到的季泱依舊是那副溫婉動人,人畜無害的模樣。
她正替皇后斟茶,茶滿七分,半點也未多。
溫如許看了皇后杯中金黃的茶水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他朝皇后道:“母后,無論如何兒臣都相信定遠侯不會做出叛國之事。”
季泱垂著眸,彷彿根本沒有聽到這話。
而皇后則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你信與不信不重要,要天下的百姓,要你的父皇不信才行。”
說完,皇后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開口趕人:“你回去吧,這件事本宮不希望你摻和。”
溫如許面色不算好看,但還是規矩的向皇后行了禮才退下。
等他走遠,皇后臉上的愁意這才收了些許。
她拉著季泱坐在自己身側的軟椅上:“本宮的這個兒子是個特立獨行的,本宮也拿他沒辦法,著實讓人頭疼。”
季泱笑著安慰道:“二皇子殿下孝順,娘娘應當高興才是。”
提到這點,皇后的愁容散去,頗為得意的點頭,誇讚道:
“這臭小子也就這點優點了。”
說著,她眸光在季泱身上徘徊了一圈,若有所指的開口:
“如今,他已到弱冠,也該成親了。泱泱你覺得他如何?”
這話裡的意思,季泱再愚笨也聽得出來,更何況她還不是一個愚笨的,眼下就是裝聽不懂都不行。
她抬眸對上皇后期待的雙眸,然後起身,屈膝跪在了皇后跟前。
看見她的動作,皇后一急:“你這孩子,怎麼突然就跪下了?”
說著,皇后就讓何姑姑去扶季泱起來,卻被她抬手擋住。
季泱雙眸堅定的和皇后對視,“娘娘,二皇子是皇子,玉樹臨風般的男子,是無數女子的心中所喜。”
“但是,季泱卻只想和所愛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季泱雙眸泛起了紅,聲音中帶著情竇初開的女子對於愛情最美好的期盼。
皇后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季泱,恍惚中彷彿看到了當初與還只是不受寵的皇子的皇帝定情時的樣子。
那時,她也是這樣期盼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等他們為保命坐上了皇上皇后的寶座之後,才發現,這樣的期盼早已經是奢望。
皇家最是薄情,連骨肉親情都淡薄得可憐,更何況是男女之間的情愛。
泱泱這樣的女子獨立聰慧,自然看的透。
想到這,皇后嘆了一口氣,彎腰親自將季泱攙扶了起來,憐愛的替她整理著鬢角的發。
“本宮也希望你與所愛一生一世一雙人。”
“泱泱,皇室雖貴,但是,踏入這宮門,便一切都身不由己了。”
“本宮很開心,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季泱以為皇后會失望、會生氣,卻沒想過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不解的問:“娘娘,您不覺得臣女的想法離經叛道嗎?”
天下男子,誰不是三妻四妾。
憑什麼她季泱就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皇后搖搖頭,牽著季泱的手朝著院中走去。
外面的天空萬里無雲,秋風拂面,舒適動人。
皇后指著遙遠的天邊:“泱泱,哪怕你想要的是天邊的一縷浮雲,只要你想要便竭盡全力去爭取。”
“本宮雖然能力有限,定然也會竭盡全力做那裡推你上青雲的風。”
季泱愣住,心臟更是強烈的顫動著。
她不敢相信皇后對她竟然愛護至此,又感動皇后能對她愛護至此。
她紅著眼,側眸盯著皇后眺望著天際的側臉,在心中默默的發誓。
這一世,她絕對不會讓皇后再步上一世的悲慘結局。
這皇位,他溫如許不想要也得要!
何姑姑親自將季泱送到宮門,這才回鳳祥宮覆命。
皇后看到她,第一句話便是問:“如何,查到了嗎?”
何姑姑點點頭,壓著聲音道:“回娘娘,季小姐手上的傷是季二小姐打的。”
“是她?”皇后皺著眉:“脖子上的呢?”
她沒看錯的話,季泱的脖子上還有掐傷,只是那孩子以為隱藏得很好,卻不知道自己早就發現了。
何姑姑搖了搖頭:“丞相府的眼線只稟告了季小姐手背上的傷,其餘的卻不清楚。”
“不清楚?”皇后冷哼一聲:“無非是開著門打的和關著門打的而已。”
“本宮想不明白,都是親生的女兒,為何季丞相那老混蛋卻半點不珍惜泱泱。”
何姑姑看著自家皇后這氣憤不平的樣子思索了一下,才道:
“或許是因為季大小姐懂事吧。民間不是有句話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嗎?”
“季小姐,實在是太懂事了些。”
何姑姑感嘆著,季泱的乖巧連她這個從小在宮裡長大的奴婢,都覺得心疼。
皇后眸光微動,眼底帶了幾分怒意。
“讓父親盯著季丞相在朝中的錯漏,他既然想找泱泱的麻煩,那本宮就找他的麻煩。”
“免得這些老不死的東西不知道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