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連忙膝行著轉移方向，跪著重重磕了一頭，聲音慌張哀求，“宋大人，您別折煞奴婢了。”
太后看了眼碧月，“宋大人說給你看，是你的福氣！宋大人，麻煩你了。”
這麼多年的主僕情分，太后的憂心並不作假，這下碧月不得不從，抿著唇從地上起身。
宋昭玉跟著碧月到她住著的廂房偏殿，等碧月剝開宮裝，就看到白皙的背上佈滿觸目驚心的傷痕。
這些傷痕雖然密密麻麻的，但都很新，沒有新傷覆蓋舊傷的情況，宋昭玉瞧著被打的時日最多不會超過五日。
尤其是最上面的一道。
瞧著就是不久前剛打的，赤紅的傷口還在往外面滲著血。
幸好如今是秋日，要是在夏日裡挨這麼一遭，還不妥善處理，早就發炎化膿了。
“碧月姑姑，你這是被誰虐待了？！”
宋昭玉看到眼前的場景，都沒忍住嚇了一跳，心頭頓時升起怒火，“這就是你說的小傷？”
碧月垂著眼睫不說話，只是給宋昭玉展示過後，就又想重新穿上宮裝。
“小宋大人，我這些傷真得不妨事，這件事你就不要太多過問了，一會兒跟太后說我背後只是被碎瓷片之類的劃傷了就好。”
碧月的聲音帶著些哀求。
宋昭玉不理解，這都被人作踐成這樣了，為何還要隱瞞？
要知道她雖然是奴婢，但跟太后之間的情誼也不作假，太后又向來宅心仁厚，不可能任由她被別人作踐。
“碧月姑姑，我和你有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見你這樣，我也很心疼很難過，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連我都不能告訴嗎？”
宋昭玉以退為進，說到這裡佯裝出萬分受傷的樣子，咬著唇看起來楚楚可憐極了。
碧月從小到大都倔，認定了死理輕易不會改變，而且一貫吃軟不吃硬，這時候若是強逼她說出經歷了什麼，恐怕碧月就是進了慎刑司都不會開口。
碧月還是不說話，但神情中明顯有些動搖。
見狀，宋昭玉再接再厲，一邊小心仔細的給碧月上藥，一邊磨她的性子，最終碧月還是受不住宋昭玉的軟磨硬泡，深深嘆了口氣，滿臉憂慮的開口：“行吧，這件事奴婢只告訴宋大人一個人，宋大人可千萬別透露出去……”
宋昭玉連連點頭，順便還問了句：“碧月姑姑，你現在背上可還有之前那麼疼？”
碧月怔了下，這才發現背後清清涼涼的，之前傷口上難忍的癢意和陣陣痛感竟然全都消失無影了。
碧月露出個真情實意的笑來，“小宋大人不愧是神醫，果然了不得呢。”
宋昭玉哼笑著調侃，還不忘臭屁的誇誇自己，“你認識我這麼個神醫，還能把自個搞成這樣也不來找我？碧月姑姑真是會暴殄天物啊~”
聽到宋昭玉這麼說，碧月沒忍住，素手捂著嘴笑起來。
經過剛剛這麼番插科打諢，再加上宋昭玉敷了藥，身體爽利不少，碧月不自覺放鬆了許多，她嘆了口氣，終於卸下心防，目光逐漸變得悠遠，裡面隱約可見藏得很深的恐懼。
“小宋大人，其實，這件事情還要從五日前說起……”
太極殿。
碧月受到太后的囑咐，如往常般，託著糕點盤子送給當今聖上。
聖上和太后畢竟不是親母子，再加上一些曾經的宮廷秘聞，多年來的關係可以說是相敬如冰。
只是現在聖上不似剛登基般被動，而是如日中天牢牢把控著朝政，所以太后近年來也愈發關心聖上，時不時就投餵些聖上喜愛的吃食和美人，母子關係才越來越和緩。
“碧月姑姑，您今兒又來了啊？”
太極殿門口，御前大太監王進笑眯眯迎上來。
他長得膘肥體圓，臉上堆著橫肉，眼睛總是眯縫在一起，看得人不寒而慄。
碧月點了點頭，客氣的寒暄回去：“太后掛念著聖上龍體，特別準備了這些糕點，希望皇上在忙國事之餘，也能多多掛念龍體。”
“誒，您說的是呢。”
王進將手中拂塵一掃，遞給身後跟著的小太監，然後嫻熟接過碧月手中托盤，只是那手……竟也不老實的摸了摸碧月，大揩油水。
碧月神情瞬間變了，她猛地抽回手，沉下臉，低聲喝問：“你什麼意思？”
王進看到碧月眼角眉梢實打實的厭惡，笑容緩緩收斂，眼睛直勾勾冷森森的看著碧月，直看得碧月毛骨悚然。
但碧月深知輸人不輸陣，所以哪怕心裡發毛，但表面上仍然冷若冰霜，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兩人僵持不過十幾秒鐘，王進突然又意味深長的笑起來，“碧月姑姑，歲近年關，您跑殿前也是越來越勤快了啊。”
碧月皺眉不語。
王進繼續說：“雜家知道，雜家就是個沒根的東西，在宮裡沒什麼用處，只是天天看著大人們進進出出，不免也有幾分心得。”
“不說別的，就說這厄爾倫氏的大人……似乎，已經有一整年的時間，沒能來殿前議事了啊……嘶，等等，雜家再想想，好像除了厄爾倫氏，右相也極少前來，至於年大將軍嗎…..常年征戰在外，自然也鮮少來往。”
王進說到這，眼睛直勾勾盯著碧月，果然看到碧月神色倏然變化，意味深長勾起個笑來。
聽到厄爾倫氏，碧月氣勢一下子弱下去。
她身為太后身後跟了二十幾年的掌事大姑姑，自然是知道些宮闈秘史的。
當初皇帝剛剛登基羽翼未豐，前朝幾乎可以說是由厄爾倫氏、如今的右相慕家以及年大將軍三權分立把持朝政。
而其中的厄爾倫氏……和太后有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也是因著這層關係，太后當初才能護下宋大人，使得宋大人能成功長大成人。
碧月沉著張臉，“王公公究竟是什麼意思？”
王進笑得愈發意味深長：“碧月姑姑，宮中人多眼雜，有些話，不如我們私下裡好好說說？”
碧月的回憶到這裡，忍不住哽咽，她眼眶也開始發紅，“之後我日夜煎熬數日，終於還是掛心著太后，去私下裡找他……”
宋昭玉聽得目瞪口呆，聽著王進那一言一行，不免想到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魏忠賢，這種朝政方面的事情，他竟然也敢光明正大在殿前不遠處妄議，還威脅起太后身邊的大宮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