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欢其实是会游泳的。
前世她本是个旱鸭子,奈何与莫羽在战场的十年,有一次遭逢敌军围追堵截,偏偏遇上了水道。
一筹莫展的她幸得部下拼命才勉强挽回一条性命。
从那以后她便决心学会游泳,不再拖累别人,甚至还在冰湖中救过莫羽。
直至现在,她依然记得,那天的冰湖水冷到极致,寒意入骨。
就如同那天亲眼看三哥被五马分尸般的冷。
苏涣儿想要推她,她也是察觉到的,故意不闪不避。
甚至刻意在莲池底的礁石上重重撞破了额头。
因为,她要苏涣儿再没机会借将军府的势作威作福。
就必须狠得下心演上一场苦肉戏。
不狠一点,怎么对得起她的浴血重生?
“阿暮——”
她隐约间听见大哥少有破音的慌乱语调。
额头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却呛了好几口水。
胸肺处火辣辣的疼,脑海也越来越昏沉,只勉强看到一道模糊身影朝她游来。
眼皮渐渐沉重,只剩幽黑。
昏迷前她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看来要少不得假戏真做了,真冤得慌,早知道就不磕得那么狠了!
苏琢眼睁睁看着妹妹在水面上打个转便消失得彻底,再顾不得什么少将军的稳重。
一头扎进了莲花交纵,幽绿清凉的莲池中,寻了大半个莲池才看见缓缓下沉的苏暮欢。
顿时目眦欲裂,加快动作朝她游去,待上得岸,见到自家妹妹娇嫩脸蛋上血色全无,隐约呈青紫相的模样。
顿时手忙脚乱,慌做一团,头也不回地朝闻声赶来的下人吼道:“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明明艳阳天,望着小妹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他只无端觉得冷,冷进骨髓里。
他学着军营里军医抢救溺水将士的手法,不断往苏暮欢胸腔处按压着,一边轻声呼唤着:“阿暮,挺过来,不许吓大哥,听见没有!”
苏暮欢吐出些许水来,仍旧未有点半反应,小小身子湿漉漉的,额头殷红的血液混着杂草显眼至极。
察觉到小妹渐渐低下去的体温,苏琢心底几近绝望,手中动作虽未停歇,却缓慢了许多。
这时,闻了消息的苏珏带了城中最好的大夫赶来,经过瘫软在地的苏涣儿时。
他没有愤怒,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笑。
笑意未达眼底, 平白让人通体发寒。
年迈的大夫气喘吁吁,感觉到严肃的气氛,再不敢耽搁,伸手探了探苏暮欢呼吸。
才赶紧从药匣里取出几颗银针,扎在苏暮欢胸膛以及气穴处。
随即替换了苏琢不断按压着苏暮欢胸腔处,直至她将所有水都吐出来后,才让人把她抱进屋内,生起暖炉。
直至大夫说了一声还有救,苏琢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似是走在云端般,脚轻脚重不是那么真实。
怒火,滔天的怒火几乎将他胸膛炸裂开来。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那道瘫软在地,不断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走过去。
他每走一步,苏涣儿就抖得越发厉害。
“苏涣儿,你好大的胆子!”他的眼神冷到极致,连声音也不带半点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大哥哥,我…我没有……”苏琢的眼神太冷,苏涣儿这次是真的害怕了,她一边瑟缩一边后退,下意识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是阿暮姐姐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
“好,很好!”苏琢不怒反笑,不再听她争辩,拎着她衣领将那瑟缩不停地身影反手扔进了偌大的莲池之中。
他小妹受的苦,罪魁祸首自然得偿一遍。
众人不防他有这般动作,一阵惊呼,便要下水救人。
“不许救!”奈何,苏琢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般,冷声制止了下人的动作。
苏涣儿不断在水中哭喊挣扎,最后完全沉下了水面,只剩几个若隐若现的气泡。
最后还是老管家赶来,见快要出了人命,才急忙安排把人捞上来。
苏涣儿也呛了两口水,被捞上来时,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胸腔处还有隐隐的起伏。
情况显然比苏暮欢好上许多。
左院的人听到消息,成群结队浩浩荡荡的赶来。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涣儿,我的涣儿,你这是怎么了?”
出声的是来势汹汹的人群中苏毅然夫人柳氏,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袭绿衣,浅浅盈腰,如春风拂柳般的人物。
此时她面容满是焦急,快步上前欲抱起昏迷不醒的苏涣儿,却被一道冷嗖嗖的声音阻止。
“你现在最好别动她!”苏琢原本不想理会这帮人,只是冷冷开口。
大夫忙活了半晌,从屋内出来,再看地上还躺了一个,满脸无奈,再次忙活起来。
人群中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老人,她手持龙头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咚咚作响。
“孽障,涣儿可是你妹妹,你怎可抹杀府中血脉?!”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刻意散出来的威严。
苏琢本欲进屋的脚步一顿,不怒反笑,眼神越发幽深渗人。
“将军府的血脉只有我们兄妹四人而已,你要论血脉麻烦去苏府可好?”
一句话便噎得老夫人沈氏下不来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