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映竹瞥见男人喉间动了动,以为是他过于紧张。
压着声音问:“很难摆脱吗?阿追,我们今晚,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阿追嘴角微扬,声音透着兴奋:“抓紧我,我可舍不得让你死。”
油门已经踩到底,车速提到最高,一阵阵眩晕感,让她唯有抱紧阿追的腿才能暂缓。
一次次又急又猛的拐弯,车身偶尔会被后车撞的甩开一段距离。
驾驶位上,男人端坐笔直,神情专注。
左手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上一把枪。
紧接着,车子一个漂移,拐进一个路口。
周映竹一阵恶心,整个人就要被甩飞出去。
腰间那只手,已经将她重新揽了回来。
接着,车窗下降,阿追六枪连发后,有几辆车重重撞在一起的巨响。
枪声开始消退,连身后的声音也开始远离。
周映竹能感觉到危机有了一丝缓解,正庆幸。
降下去的车速立马提到最高。
阿追:“坐稳了,还有两辆。”
周映竹屏着气,期盼他能带自己再次逃离危险的处境。
可身边街道越来越狭窄,勉强只能过一个车身。
若是有人在路口拦截,他们必死无疑。
似乎猜到她的想法,阿追不忘出声安抚:“前面有处烂尾楼,再往前,就是空提城寨,那里面水而居,人员混杂,很适合隐蔽,只要顺利躲进去,他们找起来会很麻烦。”
可周映竹已经领略到另一层意思。
她揪着心反问:“我们会不会也出不去了。”
阿追道:“我们逃了十分钟,沿路都没有见到周家的支援,齐嵩他们也被挡在身后,生死难料,很明显,今夜的一切都是有备而来,周家可能暂时回不去。”
周映竹心生绝望之余,更担心周家会出事。
她颤声问:“爸爸会出事吗?”
手腕处已经握上来一只手,带着安慰:“有周星洛坐镇,周家不是任何人想闯就敢闯的,再说了,他们想抓你,也就是想用你来威胁周先生。”
“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周映竹努力压制住那阵心慌。
身后两辆车紧追不舍,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烂尾楼已经被抛在身后,破烂的寨子近在咫尺。
阿追心生一计,掌心轻握:“你信我吗?”
周映竹点头:“这里你熟悉,我都听你的。”
一句话,阿追心间被填得满满的。
他简单干脆:“那就弃车,跟我来。”
车外大雨如注,周映竹迟疑一瞬,还是随他下了车。
身后枪声响起,接连躲避,数发子弹几乎贴着他的肩膀而过。
他护在周映竹肩头的手,从头到尾没松开过。
夜色昏暗,又有雷雨声掩护。
阿追牵着周映竹穿梭在一条条小巷里。
贫民窟空提,这是一处任何人都不敢贸然闯进的地方。
周映竹此生第一次踏足,就是在这里逃命。
七弯八拐,周映竹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映竹感觉到脚下乏力,一个转角,她被顺手攥进了一间小房子。
阿追只需轻轻一脚,门轻而易举就被撞开。
周映竹进门,一股陈年经久不散的霉味扑面而来。
“咳咳咳…….”
周映竹何时到过这样简陋的地方,弯着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阿追掌心贴着她的背轻抚:“像这样的小房子,这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再加上这里是龙哥地盘,又是夜里,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搜索,委屈你一晚,明天再想办法。”
阿追口中的龙哥,乃是掌管穷人区空提的彪龙。
一个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狠角色,听说他当年被人追杀,恰巧遇见周云天,得了他的庇护。
又在周家扶持下,接管了这处三不管地带。
这些年,混的风生水起。
人人皆知,他是周云天的人。
他却很神秘,很少露面,以至于周映竹从未见过他。
猜到阿追带她来此的深意后,既然周家暂时回不去。
唯有躲在这里避避风头。
哪怕是被人找到,彪龙名声在外,对救命恩人的女儿,也不会见死不救。
可这里环境实在简陋,周映竹明显不愿意。
身后又有持枪的人追杀,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捂着鼻子准备摸出手机探照,才发现手机竟不知何时遗落了。
屋外有一盏小壁灯,微弱的光渗透进来,隐约可以看见周围全是灰蒙蒙一片。
似乎很久没住过人。
入眼,小房子空间不足十平米,一件家具也没有。
只有一块木搭的床板,孤零零用石头堆砌着。
这处寨子建造在水边,脚下,隐隐有水声流动。
她深叹一口气:“这里能住人?”
“我在这里住了十年。”阿追轻描淡写一句话。
接着,脱下身上那价格不菲的外套,弯身在床板上细细擦拭。
一听说他在这里住了十年,周映竹当场呆住了。
难怪,他五年前会不知死活站上周家斗兽场,扬言要拼出个前程。
原来,他的生活,竟这样凄惨。
被雨水淋湿的衣裙紧紧服贴在身体上,周映竹打了个冷颤。
环顾四周,别说烘干衣服的工具,连换的衣物都没有。
周映竹扯了扯衣裙,水滴立马溅的到处都是。
阿追收拾完床榻,见她穿着湿衣不舒服。
立马安慰:“你等等,我去找一下邻居,看能不能借到一身干净的衣服。”
周映竹想阻止的时候,阿追已经出了门。
他叮嘱:“别乱跑,这里每一间房子都很相似,你会迷路的。”
周映竹乖乖点头,往他收拾好的“床”边靠去。
阿追走后,周映竹有些害怕,在新闻里,她常常听到关于这里的传言。
很多犯了罪的人都纷纷躲进来,在大家口中,这样的三不管地带。
也不知道,会不会冒出一个瘾君子或者是杀人犯,或者河里突然出现一头鳄鱼。
周映竹握上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十分钟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安全起见,她提枪上膛,对准门口的位置。
“是我。”
阿追轻叩三声,才敢缓步踏进。
周映竹松了一口气,将短枪顺手放在床板上。
借着门口幽暗的壁灯,周映竹看清他怀里抱着一团衣物。
是女人的碎花裙。
周映竹惊喜之余,出声询问:“不会是偷来的吧?”
阿追笑的好看极了,抬手将衣物递给她:“放心吧,我没偷没抢,再将湿衣服穿下去,明天感冒,我可没钱为你请医生。”
周映竹接过衣服,心生暖意。
良久,回了句:“谢谢。”
阿追笑意灿灿:“应该的。”
狭小的空间,一转身就能撞到一起。
周映竹捧着衣服,双脸都快红透:“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换衣服。”
阿追反应慢了半拍,立马回身,却直愣愣撞在破损的木门上。
从未见过他这副呆傻模样,周映竹本能笑出声。
阿追已经低着头,快速躲了出去。
拿着陈旧的衣物反复闻了闻,确定上面还带着上任主人的味道,周映竹犹豫再三,还是将湿衣服脱下。
现在,保命要紧,万事不能太矫情。
阿追在外面站了许久,里面的动静依稀能听清。
雷声渐渐消减,雨点也慢慢收敛。
阿追警惕的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跟过来,方才摸黑进屋。
周映竹已经换好衣服躺上木板床,硬邦邦的,膈的她怎么躺着都不舒服。
阿追借着微弱的光上前,将她换下的衣物一一捡起。
“你干什么?”周映竹问。
阿追:“你先睡,我去给你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