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小夭正在后山练箭,苗圃忽然来说:“小姐,守山侍卫来报 ,山下有个女子想见你。”
小夭微微一愣,有女子想见她?会是谁呢?不管是谁,这里是神农山,谅她也翻不出天去。
“带她去章莪殿吧。”
“是,小姐。”苗圃退下。
小夭射出最后一箭后,收敛了凌厉的目光,将弓箭收好后转身回了章莪殿。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立在殿前,远远看去身形有些熟悉。
小夭走上前去问道:“姑娘是……”
那女子闻声转过身来,取下头顶上戴着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张清秀却不失妖媚的脸,即使没有任何妆容,也难掩一副绝世的容颜。
小夭愕然道:“意映?你……你没死?”
意映笑道:“好久不见,小夭。”
小夭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忙道:“请进。”
两人走到案前坐下,小夭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已经……”
意映道:“是二哥救的我。”
小夭一惊:“防风邶?”
意映点头:“那日我本来是想和篌同归于尽的,可不知道过了多久,竟又活了过来,醒来后发现是二哥救了我……”
璟和篌大战后数月,一个破旧的木屋内,已经昏迷了许久的意映悠悠转醒,睁眼的时候对屋子内的光线还有强烈的不适感,闭目调整一会后又缓缓睁开,她环顾四周,觉得一切都很陌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醒了?”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锦衣玉冠、发黑如墨的男子走入屋内。
循着声音望去,意映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惊愕道:“二哥?”
防风邶淡淡说道:“我只是暂时保住了你的性命,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这段时间不要随意走动了。”
意映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他长着和二哥一样的脸,神情却是极致的冰冷,与风流懒散的二哥截然不同,她小心翼翼问道:“二哥,你怎么……”
防风邶面无表情地说:“你也做了我几百年的妹妹,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意映了然,此人不是她的二哥。
“你是谁?”
“九命相柳。”
意映如遭雷击,那个传闻中嗜杀成性、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九命,竟然就是她的二哥?不对,应该说与她相处多年的二哥居然就是神农叛军的军师九命相柳!
虽然他们并没有多深的兄妹感情,可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在中原的时候相处的也还不错,可现在他竟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意映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她神情微冷:“那我二哥呢?”
“他死了。”
意映恶狠狠地瞪向他:“你杀的?”
相柳冷笑道:“我有必要杀他么?我是帮了他。”
相柳将在极北之地遇到防风邶和他们之间的交易讲给了意映。
意映垂眸,眼中泛着泪花,是啊,这个二哥虽然是假的,但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母亲直到她离世,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她这个小妹。
沉吟许久后,意映淡淡开口:“为什么要救我?我坏事做尽,早就应该不得好死了,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你还有一个儿子。”
“瑱儿,瑱儿……”意映喃喃自语着,忽然眼中焕发出光芒,急急问道:“瑱儿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事,已经被送回青丘了。”
意映松了口气,唇边漾开一丝浅淡的笑,心中却一片悲凉,她还有资格做瑱儿的母亲吗?她亲手给她的瑱儿下了毒……
意映卧床了数月后,终于能下床走动,走出去发现这个镇子很熟悉,居然就是她之前待过的清水镇。
空中传来一声响亮的雕鸣,一只白羽金冠雕缓缓落地,相柳从雕背上一跃而下,稳稳立在意映的面前,白衣白发,纤尘不染,宛如一柄冰冷孤傲的剑,使人望而生畏;又似一壶琼浆玉液的酒,叫人看一眼都深深沉醉。
意映第一次见到九命相柳的真容,一时间也有些被他的容颜和气质给震惊住了。
“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相柳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意映迟疑了一下道:“多谢二……相柳将军相救。”
“不必谢,你应该听过我的传闻,我救你是有条件的。”相柳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意映抿唇,她虽然没见过相柳本人,但是知道他极擅交易,连涂山氏都跟他有交易往来。
“我如今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废人,实在不知道还能为将军做什么。”
相柳淡淡地说:“很简单,我要你发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让你的儿子伤害小夭和涂山璟。”
意映一惊:“璟?璟他还活着?”
“这就无须你费心了,你只管发誓就是。”
意映道:“他不会害璟的,我之前给他留了信,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璟那么善良,又视他如己出,小夭以后会是璟的妻子,他怎么可能会害他们?”
相柳冷笑一声:“但是你和涂山篌才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母不是吗?”
言外之意——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防风意映和涂山篌是什么本性,生出来的儿子也会是什么本性,一时的温顺懂事不代表永远都会如此。
意映愣住了,她知道自己和篌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绝不相信她的儿子也会跟她一样!
相柳见她不动,不悦道:“怎么,发个誓都不敢么?我只是做了这种假设,若是你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又有何不敢发誓的呢?”
意映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举起右手,三指并拢道:“我防风意映对天发誓,有生之年,绝对不会让涂山瑱伤害小夭和涂山璟,若违此誓,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很好,记住你今日的誓言,告辞。”
相柳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二哥!”
意映忽然叫住他,虽然这不是她真正的二哥,可几百年的陪伴却也只是他,他是防风家对她最好的人了。
相柳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是真心喜欢小夭的对不对?你如此为她筹划,她知道吗?”
“永远别告诉她。”
声音淡漠如秋日清晨的薄雾,只需一点点微风就能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他跃上雕背,绝尘而去。
意映望着远处的天空,眼中竟然泛起泪光。
小夭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完的这个故事,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人狠狠地锤过一样,疼痛,窒息。
所以说相柳不仅救了防风意映,救了璟,还为她谋划好了一切?他在那么早之前就预见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小夭,二哥他是真的对你情深意切。”
“别说了!”小夭厉声喝道,双手死死捂住胸口。
意映却悲凉地笑起来,继续说道:“我真羡慕你,这世间有两个男人都那么深爱着你,而我,一片真心却付诸东流,落得如今的下场。”
“不是,不是的,他不会……”小夭的眼前一片薄雾,她难以相信,也难以接受。
意映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后正色道:“小夭,我这次来是有求于你的。”
小夭低垂着头,肩膀抽搐,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终于缓缓抬起头,声音嘶哑:“你想求我放过涂山瑱。”
意映凝眸不语。
“你没有直接去青丘,而是先来神农山找我,是因为你想保护他。”
“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神农山?”
意映道:“我自有我的办法,我可以帮你揭发他的罪行,但能不能请你饶他一命?”
小夭面无表情道:“你求错人了,他要刺杀的是陛下。”
“他绝不会这么做,涂山氏世代行商,他只不过是被利益收买了而已!我知道你和陛下感情深厚,所以求你看在他也是璟一手抚养长大的份上,不要杀他。”
小夭语气陡然凌厉起来:“是啊,你也知道他是璟一手抚养长大的!可他还是做出这种陷整个涂山家于不仁不义的事!”
意映垂眸,无从辩驳,终究是她和涂山篌对不起瑱儿,她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怕是入了心魔,毕竟我和他的父亲都曾那样对他……”
小夭凝视着她,沉默良久后才缓缓说道:“我虽然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与他并无感情,你说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不如一道去青丘让璟来亲自定夺吧。”
意映低声道:“也好。”
小夭把苗圃叫了进来:“苗圃,去准备云辇。”
“是,小姐。”
半日后,云辇抵达青丘。
涂山氏的宅子内,璟屏退了所有下人仆役。
“瑱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做的?”
涂山瑱也不遮掩,大方承认道:“是。”
“你为什么这么做?”璟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为什么?叔父也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璟脸色微变:“你、你叫我……叔父?”
涂山瑱嘿嘿笑起来:“难道不是吗?我的身世不是早就公开了吗?”
璟轻叹了口气,“瑱儿,你听我说,你父亲他……”
“闭嘴!别提他!你有什么资格提他?”
璟一愣,“好,我不提,但是这件事跟陛下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去谋害他?”
涂山瑱嗤笑道:“外人?我有亲人吗?你和那个妖女一走就是两百年,可有管过我的死活?从小你就教我经商之道,我不过是在和他们做交易而已,他们要杀谁跟我没有关系,不过那位陛下是你的大舅子,如果他死了,你跟那个妖女也不会好过,你们……”
“啪!”
璟愤怒地一巴掌扇向涂山瑱,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喝道:“你住口!她是你叔母!”
涂山瑱吃痛地捂着半热的脸颊,吼道:“她就是个妖女!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我父亲,又杀了我母亲,就是为了和那个妖女在一起!我凭什么让你们好过!”
此时的涂山瑱已经没了往日温润谦逊的模样,他面目狰狞,状如疯癫,指着这个将他抚养长大的亲人破口大骂。
璟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愣愣不能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涂山瑱咬牙切齿道:“你少用那副表情看着我,亏我以前还一直对你敬爱有加,你以前就是用这种表情讨得祖母和太祖母欢心的吧!”
璟艰难的开口:“你……你是听谁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
“不是什么?祖母生前对你如何,对我父亲又如何?太祖母是不是把族长之位传给了你 ?我的爹娘是不是因你而死?”
“不是!”一声厉喝,门外走进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锦衣女子。
璟愣住了,涂山瑱更是愣住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红衣女子,记忆中有一个喜欢穿水红色衣衫的女人,总是对他笑盈盈的,即便她落魄,即便她变得不再美丽,但依然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但后来,别人都说她死了。
他无数次去清水河边,去那座他们居住过的小屋前等,始终等不见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衫的女子再对他笑了。
他才真的相信,她死了。
他的娘亲,死了。
可现在听着熟悉的声音,望着熟悉的面容,他恍如隔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直到那声音再次响起:
“瑱儿。”
不是幻觉。
涂山瑱猛地抬头,凝望着她的脸,颤抖着声音问:“你是……娘?”
意映也几欲流泪:“是,瑱儿,过来。”
涂山瑱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抱住意映,眼泪簌簌而落:“娘!他们都说……说你死了,我不信,你真的回来了!”
意映泪流满面,紧紧拥着他,柔声安慰道:“是,娘回来了,以后不会再离开瑱儿了。”
良久,涂山瑱松开了怀抱,满脸泪痕地看着意映,脸上还挂着孩童般纯真的笑。
意映抬手轻轻理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仔细端详着他的五官,跟篌年轻的时候还真是像。
“我的瑱儿长大了。”
涂山瑱幸福地笑着,忽然脸色一变,指着璟说道:“娘,当年就是他杀了父亲对不对?”
意映摇头:“瑱儿,他是你的叔叔。”
“我知道啊娘,就是他杀了我爹,还杀了……杀了你,幸好你回来了,可爹他……”
意映道:“瑱儿,你爹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
?????
犹如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将涂山瑱劈得外焦里嫩。
自己的娘杀了自己的爹?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哈哈哈…..不可能…..哈哈…..”涂山瑱往后踉跄了几步,忽然开始狂笑起来。
意映道:“我跟你爹,本就是孽缘,他从未爱过我。”
“我不听!我不信!”涂山瑱死死捂着自己的耳朵,可那些字还是一个一个清晰地钻了进来。
“他是婢女所生,从小就不受娘亲的待见,于是怀恨在心,囚禁你叔叔多年,用非人的酷刑折磨他。他故意接近我,勾引我,利用我去害你的叔叔,就为了坐上涂山族长的位子,我被爱情冲昏了头,一颗真心交付给了他,为他做尽了坏事,却还怀了他的孩子。”
“东窗事发后,他把一切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族内长老都要求处死我,是你叔叔暗中留下了我的性命,他照顾抚养你长大,还允许你来看我。而你的亲生父亲,为了要杀他,用你做诱饵,逼我给你下毒,我便只能选择跟他同归于尽。”
“从始至终,你叔叔都视你如己出,始终是我们亏欠他的。”
涂山瑱跌坐在地上,他的身体狠狠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字字如从天而降的巨石般坠落在他的心上,压得他无法呼吸。
原来在那个小破屋内,他浑身难受,痛不欲生的样子,都是拜自己的亲爹亲娘所赐?而自己百年如一日地恨着的,才是那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原来娘写的那封信里,说的都是真的。
他苍凉地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我对你们来说,就只是个争夺族长之位的筹码,对吗?”
他抬头直视意映,双眸含泪,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意映的心一阵阵揪着疼,她扑倒在地,拼命摇头哭道:“不是!你爹他是禽兽,但娘是真的疼爱你啊瑱儿!”
涂山瑱双目空洞:“骗我,你们都骗我……”
意映的眼泪如泉水一般汩汩涌出,她死死抱着涂山瑱,生怕他会离开自己半步。涂山瑱却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她的怀里。
……
再次醒来后是在自己的房间,意映伏在他的榻边睡着了。
涂山瑱望着她熟睡的容颜,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他的娘亲还是这样好看,有人说她心狠手辣、作恶多端,可在他心里,她就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子。
他从没怪过她。
他轻轻抬起手,想要去抚摸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意映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
“醒了?”看到涂山瑱正睁着眼睛看着她,她连忙起身问道。
涂山瑱干咳了一声,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看她。
意映柔声说道:“瑱儿,不要生娘的气了好不好?”
只这一句话,涂山瑱的眼眶又湿润了。
从小就有很多同龄的孩子骂他是私生子,他从不当真,因为他有爹爹,也有娘亲,他们都很爱他。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娘莫名被废了一身的功力,还被赶到那种地方生活,他要很久很久才能见她一次,所有人都极力隐瞒一些事情,只有他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天自己身中剧毒,奄奄一息,几乎丧了一条命。可醒来后,爹没了,娘也不在了,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爹娘死了,他被硬生生推到了那个冰冷的族长之位,没有爱,没有亲人,只有无尽的质疑,无尽的嘲讽和无尽的黑暗。
其实他什么也不想要,他宁愿用所有的财富换来有爹娘陪伴长大的童年。
“那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像小时候那样 。”涂山瑱望着意映哑声说道。
意映笑着点头:“当然会,娘再也不会离开瑱儿。”
“娘!”
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这一刻,两个人都等了太多年。
所有的怨恨、思念、痛苦、挣扎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三日后,璟召集了所有涂山族的长老前往大殿,涂山瑱做的错事终归是要接受应有的惩罚的。
人还未到齐的时候,几位长老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发生什么事了?”
“这璟公子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召集了所有长老?”
“老夫也不知道啊!”
“我倒是听说跟轩辕陛下遇刺有关呐!”
“哦?快说来听听!”
这时,璟和小夭走了进来,几位长老顿时噤了声,方才还喧闹的大殿内迅速安静下来。
璟坐到主位上,小夭则落座在他的左侧下方一点点。
长老们齐齐行礼道:“公子,夫人。”
璟挥了挥手:“诸位不必多礼。想必诸位已经听闻前段时日陛下遇刺的消息,我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
长老们一惊,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有人问道:“公子,您的意思莫非是我涂山氏跟此事有牵连?”
璟温声道:“长老稍安勿躁,待我先传唤一人上殿。”
他朝身边的仆从点点头,那人便高声喊道:“罪人上殿!”
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只见一玉树临风,身着常服的少年缓缓走上殿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族长?”
“这……这怎么回事啊?”
有人问璟:“公子,族长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啊?”
璟问涂山瑱:“瑱儿,你知罪吗?”
“知罪。”
“你跟五王七王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帮他们传递消息,掩人耳目,运输货物粮草,将来他们坐上王位,涂山氏就是世家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从始至终,涂山瑱都从容镇定,似乎是在讲一些家长里短一样地讲述自己是如何参与谋反的。
众人大惊失色,堂堂一族之长做出这等大逆不道、有违祖训的荒唐事,他们竟全然不知!
璟点点头说道:“诸位都听到了,涂山族长勾结叛贼,意欲谋反,虽非主谋,但涉及国之大事,仍是罪无可恕,先关押至地牢,等候陛下亲审 !”
两日前,璟和小夭已经商讨过了,此事非同小可,但瑱儿毕竟也是他一手带大的,于私他也希望能给瑱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于是小夭便给玱玹传了封信,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
而此时钧亦已经正好带着王诏赶到了青丘。
“涂山氏族长涂山瑱,居心叵测,联合王室宗亲,意图谋反,颠覆社稷,虽非主谋,然大逆不道,其罪当诛。念其年纪尚浅,受人蒙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涂山瑱削去族长之职,罚鞭两百,分五日执行,诏毕。”
涂山瑱跪地领诏:“谢陛下厚恩。”
钧亦道:“涂山公子,陛下让我传话给你,望你能悔之、改之,他日或有复位的可能。”
涂山瑱眼中泛着泪花,恭敬行礼道:“多谢陛下,草民必定鞠躬尽瘁,以报君恩!”
璟走上前对钧亦拱手道:“多谢陛下能饶过瑱儿一命。”
钧亦笑着说:“璟公子,陛下还有一份王诏是给你的。”
璟一愣,连忙跪下洗耳恭听。
“涂山氏涂山璟,高风亮节,德才兼备,温良敦厚,聪慧敏捷,着其暂代涂山氏族长之职,他日再择贤者行继任之仪,诏毕。”
“涂山璟领诏,谢恩。”
璟起身后苦笑道:“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个位置了。”
钧亦道:“陛下让我转告族长,如今中原一些小氏族蠢蠢欲动,还望族长能协助从中转圜。”
“我明白,请陛下放心。”
钧亦拱手行礼后,便乘坐骑离开了青丘。
那些长老们仿佛才如梦初醒般纷纷跪倒在地:“族长!”
璟摆摆手道:“诸位请起,今日辛苦诸位了,都请先回去吧!”
既然公事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了。
待长老们退去后,璟面色严肃地问涂山瑱:“瑱儿,当年你娘给你留了书信,我也在离开青丘之前留了信给你,你为何会……是谁告诉你我杀了你爹娘的?”
涂山瑱脸色微红,“是一个侍女,她说她是父亲生前身边的婢女,父亲出事后她就四处躲藏,后来我见她可怜,就让她留在涂山府做我的……贴身侍女了。”
小夭叹道:“难怪她会把事情全都推在璟的身上,那侍女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府内。”涂山瑱目光闪烁着不敢看小夭,毕竟之前那么说她的坏话。
小夭笑道:“怎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只是生气你居然会帮着那些人害陛下,你叔叔平时教你的都忘了是吧?”
涂山瑱垂眸不语。
“好了,小夭,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璟柔声说道。
小夭摇头说:“玱玹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想回神农山去帮他。”
璟犹豫了一下,说道:“好,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可能要在这边忙一阵子,不能过去看你了。”
小夭微笑道:“没关系。”
璟望着小夭那牵强的笑容,心中泛起苦涩,他知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和小夭之间似乎开始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他知道小夭急匆匆地赶回神农山只是不想待在这里,或许他们之间也确实需要一个冷静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