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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主子!這是給小主子穿的!”

桃夭急得直叫。

白漾漾悻悻地放下手裡的肚兜,她肚子裡的真有福氣,還沒出生就有人給做衣裳。

這天下午,閒來無事,衛嬤嬤、李嬤嬤、桃夭在正房裡做針線活兒,都是做給小孩子的圍脖、肚兜兒啥的。

白漾漾會一點針線活兒,還是在人牙子那裡逼著學的,現在早忘得一乾二淨,想湊過去幫忙,卻被桃夭說:

“主子,別搗亂”

好吧,她不搗亂。

白漾漾挺著肚子東看看、西看看,看到衛嬤嬤在做一頂虎頭帽子,外面繞著一圈絨毛,可愛極了,忍不住細看。

“衛嬤嬤,你手藝真好,這帽子做得好可愛”

她都想戴上。

白漾漾伸手摸摸細密的絨毛,簡直愛不釋手。

衛嬤嬤臉上笑開了花,說:

“這樣的帽子,在王爺小時候,奴婢也給他做過一頂,王爺也喜歡得很,只是那時候還沒有這樣上好的羊毛,奴婢都是拆了冬衣,拿舊棉花填的”

“王爺小時候在宮裡,也會少這些嗎?”

“主子不知道,這宮與宮,也是有差別的,何況王爺並非良妃親生······”

說到此,李嬤嬤用手肘懟了一下衛嬤嬤。

衛嬤嬤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奴婢多嘴了”

白漾漾正眼巴巴還想聽,驟然被掐斷了,怪失落的。

後來,她趁著桃夭和李嬤嬤去擺飯,將衛嬤嬤留了下來。

白漾漾往衛嬤嬤手裡塞了好幾塊牡丹酥,懇求道:

“衛嬤嬤,你再與我說說,王爺以前在宮裡的事?”

衛嬤嬤拿著帕子,接過牡丹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何況她連吃帶拿的,張望了一下,左右無人,便清了清嗓子,說:

“白主子進府晚,王爺的許多事都不知道,我們王爺的生母不是良妃,良妃是後來才抱養的王爺,良妃那時年輕氣盛,又頗得寵愛,自然覺得以後肯定會有自己的兒子,所以對王爺不甚上心”

“宮裡的人是最會見風使舵的,見主位娘娘不在乎,底下的奴才更是不在乎,剋扣份例是常有的事,王爺小時候的衣服都是奴婢拆了又縫,縫了又拆的,舊衣作新衣”

“之後,良妃年歲漸長,寵愛漸衰,但又沒有生子,她才開始重視王爺,王爺的日子才好過了點,不必為吃穿用度煩惱”

“但那時候王爺也懂事了,對良妃娘娘只有敬而沒有愛,後來出宮立府,王爺娶了王妃,但奴婢瞧著,王爺也不甚開心”

“王爺只有到了白主子這裡,臉上的笑容才有幾分小時候的樣子”

衛嬤嬤笑著說,她伺候王爺也有二十多年,本該頤養天年了,但這回王爺請她和李嬤嬤出來,來照顧一個小小的侍妾,再看這些日子,王爺與白侍妾的相處,她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這白侍妾,是入了王爺的心了。

所以她才願意說這麼多話。

“他小時候這麼可憐啊”

堂堂一個王爺,竟然吃不飽穿不暖。

白漾漾玩著手裡小小的虎頭帽子,心裡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這天晚上,肅王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掐死。

“你幹嘛?”

烏漆嘛黑之中,他瞪眼看向懸在腦門上的兩隻手爪子。

“嘿嘿”

白漾漾尷尬一笑。

“你沒睡啊”

白漾漾放下了手,順勢趴在他的胸膛上。

“你也沒睡”

肅王掂了掂她的屁股,把人提上來一點。

“身子不舒服?”

“沒有啊”

“你剛剛在做什麼?”

“我······我······我剛看你眉頭緊皺,想,想給你撫平了”

“是嗎?”

如果他沒看錯,她剛剛手指環成了圓形,似乎在比劃些什麼。

“是的!你是不是又頭疼了?我給你按按?”

懷裡柔軟的身軀開始扭動,肌膚與肌膚相貼,肅王被她弄得火氣都有些上來,沉聲道:

“別動”

白漾漾也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起來了,察覺危險、迅速臥倒、閉眼裝死。

肅王:······

他把人攬緊了些,也閉眼睡了過去。

過了十來日,這一天,肅王在書齋,見榮福鬼鬼祟祟地進來,臉上帶著如花般的笑意。

“王爺大喜,奴才給王爺賀喜了”

“說人話”

“王爺,白主子送東西過來了,這可是少見呢”

“嗯?”

榮福手裡捧著一個湖藍盒子,方形的。

肅王輕咳兩聲,訓斥道:

“這有什麼可喜的?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

歐喲呦~

他大驚小怪?也不知道是誰一天三回地跑去蓼華軒看“趙庶妃”。

“把盒子給孤”

肅王一把拿來盒子,榮福也湊到跟前想看。

肅王一挑眉:

“孤近來對你太寬厚了?”

“是,是,奴才錯了,奴才告退,奴才這就出去”

等到書房裡只有肅王一人,他靜了靜心,才打開盒子。

差點沒被閃瞎眼睛。

盒子中放著一頂虎頭帽子,兩隻眼睛用了碩大的東珠,正明晃晃地瞪著他。

他拿起來細看。

針腳······不說了

繡工······不說了

這帽子唯一值得稱道的是用材,東珠作的眼睛,布料用的是錦緞,帽子夾層裡塞了厚厚的羊毛,塞得太多,都有些抽絲了······

長夏酷熱,她卻送一頂在三九寒天才會戴的帽子。

肅王摸了摸虎頭,大約是有人對她說了什麼。

盒子裡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歪歪扭扭,像第一回學寫字的孩童:

“願你永不寒冷,溫暖常伴——白漾漾”

“呵”

肅王忍不住笑出了聲,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這幾天她老吵著要給他按頭,按的時候又不專心,手指滑來滑去的。

原來是為了此事。

肅王手裡捧著帽子,鬼使神差般地環顧四周,沒人。

又鬼使神差般地······

戴上了帽子。

往鏡子前一照。

嗯······

他又把帽子摘下來了。

這虎頭帽還是給小孩子戴好,晚上定要說說她,別送這樣不合時宜的東西。

雖是這樣想著,但他卻把帽子小心放好,收了起來。

畢竟是她親手做的。

想到這兒,肅王的嘴角又勾了起來。

這天晚上,蓼華軒,大床上。

從肅王一進門起,白漾漾就直勾勾地盯著他。

肅王知道白漾漾在等什麼,在等他誇她,可他就是不說。

等快要熄燈了,白漾漾不安分地在他身邊扭來扭去,他曲起一條腿,淡定地翻過一頁書,不理她,任她扭成麻花。

“王爺~”

白漾漾扭著扭著,扭到了他身上,那眼神,比冷宮裡的怨婦還怨。

“做甚?”

肅王拍了拍她的屁股,白漾漾更難受了,他怎麼都不······誇獎一下她?說點場面話也好。

這王爺會不會做人啊?一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我今日讓翠竹送去的帽子,王爺可還喜歡?”

“哪個嬤嬤給你出的主意?”

這?他的聲音為什麼聽起來這麼冷淡?他有毛病?!

白漾漾氣鼓鼓地看著他。

“沒有人出主意!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喜歡就算了!睡覺!”

白漾漾身子一扭,拿屁股對著他。

良久,她背後傳來幽幽的一聲:

“孤不過問一下,你生這麼大氣做甚?”

“反正在王爺眼裡,我必定是討好了嬤嬤,才做這個帽子的,不過是為了獻媚於王爺罷了”

白漾漾越說越難過,指尖被針扎的地方彷彿還隱隱作痛。

狗男人,一點良心也沒有。

“你何時獻媚過孤?”

光是她背過身,屁股對著他,府裡就沒有哪個婢妾敢這樣做。

想到這兒,肅王又拍了拍她的屁股,很圓,很有彈性,手感甚佳。

被拍的疼了,白漾漾一扭身子,又轉了回來,兇巴巴地說:

“不許拍了!”

“呵”

肅王輕笑一聲,捏著她的下巴,書一扔,湊近了她,說:

“這也是獻媚嗎?”

狗男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哎呀,幹嘛又親她。

唇齒交纏間,白漾漾的腦子暈乎乎的,滿腦子都是他的唇好軟,他的舌頭好靈活之類的想法時······

“我很喜歡”

他突然說。

什麼什麼什麼!沒聽清能不能再說一次?!

白漾漾費力地將他的嘴從自己的唇上扒拉開,氣喘吁吁:

“你再說一遍!”

肅王眯起眼睛,看著她,又吻了上去,卻沒有再說一次。

說一遍就夠了,再說一遍她的尾巴還不翹到天上去?

這女人要寵,也不能太寵。

“娘娘,都準備好了,曹侍妾那邊說請娘娘過去呢”

“外邊的守衛都引開了嗎?”

“奴婢送了酒過去,這會子都在酣睡呢”

“好”

曹侍妾畢竟是端王府的人,不說有個端王府虎視眈眈地盯著,這事傳到肅王的耳朵,趙媚娘也少不了一番解釋,不如做得隱蔽些。

趙媚娘作一身低調打扮,帶著芳紫,主僕二人悄悄地去了,從小門進,又從小門出。

“姐姐,你終於來了!”

曹侍妾倚靠在門邊,挺著肚子,已是等了多時,見人來了,喜不自勝,親自迎了過去,握住趙媚孃的手。

“妹妹怎麼還親自出來了,走,我們進去說話”

趙媚娘一把攬住曹侍妾,兩人一同進去。

“當日若不是姐姐相助,我怕是早成了那毒婦的棒下亡魂了”

曹侍妾感激地說。

“姐姐,請受妹妹一拜”

“快起來吧,好妹妹,你可懷著身孕呢,再說要不是你派人去請了王爺,我這嗓子怕是要毀了”

“姐姐大恩,妹妹不過略有回報罷了”

兩人走到內室,只留了貼身丫鬟伺候。

“那端王妃可再害過你?我瞧著她膽子也真是大,動手這樣狠毒”

“我回去後,和王爺說了此事,王爺訓斥了她,她才略收斂些”

“這姐妹倆是如出一轍的狠辣,蕭側妃亦是如此,連肅王妃都奈何不了她”

曹侍妾嘆了口氣,說:

“我蒲柳之姿,能活下來已是萬幸,如今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妹妹何出此言?你要是生下個兒子,這封側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何必妄自淺薄?”

曹侍妾搖了搖頭,她眉尖微蹙,天生一副愁容,加之皮膚雪白,很是楚楚可憐,能勾人心疼。

“姐姐不知道,我也不能說,側妃是萬萬不敢指望,只希望這個孩子,不要被我拖累,能平安長大就好”

她既如此說,趙媚娘也不多問,命芳紫把禮物送上。

“這虎頭鞋是我親手繡的,妹妹不要嫌棄”

“姐姐有這份心意已是難得,妹妹一定好好收起來,等孩子大了,就給他穿”

兩人又閒聊了些家長裡短,趙媚娘一瞥眼,看到了牆上掛著的畫,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畫······可是吳邕的真跡《寒江雪》?”

這幅畫裡描繪了一個老翁,坐在江上,獨自垂釣,可江裡沒有魚,只有一江的雪,畫面寂寂,線條簡單,難得是意境。

吳邕的畫在市面上可以說有價無市,這樣一幅《寒江雪》,價值千金也不為過。

“姐姐也知道這幅畫?小云,把畫取下來”

“來,姐姐,你來細看”

曹侍妾將畫鋪在紫檀方桌上,趙媚娘低頭細看,嘖嘖稱奇。

“可見端王爺寵你,這樣好的畫也送與你,我屋裡掛的畫,可都沒這般昂貴”

趙媚娘笑著對曹侍妾說。

“這畫也算不上什麼,原來我父親在時······”

說到此處,曹侍妾忽然噤了聲。

“你父親如何?”

趙媚娘問道。

“不,沒什麼,這都是過去的事了,王爺對我,確實是極好的”

曹侍妾低頭看著畫,嘴角漾起幸福的笑意。

看著這樣的笑容,趙媚孃的心卻漸漸扭曲了。

這便是有人愛的模樣嗎?

白漾漾在接受肅王的庇護時,是不是也會笑成這樣?羞怯而美麗,她費盡心機想得到的,她們只需要一個微笑。

或許肅王來蓼華軒的每個夜晚,白漾漾都在心裡嘲笑她,做了別人的靶子。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趙媚娘有些出神,被曹侍妾喊了回神。

“妹妹真是好福氣,這畫,我幫妹妹掛上吧”

“怎好勞動姐姐,小云,快來”

兩人拉扯之間,趙媚娘一不小心掀開了曹侍妾的衣袖,她潔白的胳膊上,有道紅印子。

那印子的形狀極其特別,因而趙媚娘一眼就記住了。

三朵小梅花,聚成三角狀。

曹侍妾慌慌張張地攏住了衣袖,像是在遮掩些什麼。

趙媚娘見了,鬆開了手。

“我失禮了,這畫還是由妹妹的侍婢掛上去吧”

“姐姐也是好心”

曹侍妾勉強一笑。

“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妹妹了,妹妹早些休息,安心生下孩子,才是正事”

“多謝姐姐,姐姐慢走”

趙媚娘走了出去,眼中卻多了探究之意,這曹侍妾,比她想象中的,更有趣。

“芳紫,你明日去打聽打聽這三朵梅花的紋樣有何來歷”

“娘娘懷疑曹侍妾?”

“不是懷疑”

趙媚娘笑了一下,看向芳紫,說:

“她肯定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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