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貞念只不過半天沒踏進校園,再返回濱海中學時,感覺到全校師生的眼光看她又變了,說不上來是變得更討厭她了還是有所顧忌,總之大家看她更閃躲了。
許貞念看到學校那輛桑塔車正停在校長室門外,這本來是要送程吳涯和楊副校長去省城的車。同時停在校門口的還有一輛白色尼桑的車。許貞念聽辛穎說程吳涯的媽媽也趕到學校來了,那估計就是這輛車。
許貞念趕緊跑向圖書館,她已經跟辛穎交代過,她要見楊澤濤。她只能選擇在這裡見他,她怕回教室,董琳娜一定會無中生有地找她的茬,然後說不定校長室那幫人也要找她。
楊澤濤一見許貞念便露出一絲果不出我所料的得意神色說:“我就知道……”
許貞念打斷他的話說:“你少廢話,程吳涯在哪?”
楊澤濤訕訕地說:“他不讓說,我捱打了都沒說。”
許貞念看著他說:“辛穎說省集訓隊是明天出發去北京,如果他今天再不出發去省城就趕不上明天集合的時間了。你是要讓他失去這次機會嗎?”
楊澤濤張口結舌地:“怎麼是我讓他失去機會啊?明明是他自己不想去。”
許貞念淡定地看著他說:“這個時間段的關鍵就是你。你知道他在哪,你不說,將來有一天他要後悔失去這次機會的話,你就成罪魁禍首了。說吧。他在哪?”
濱海中學的對面,有一座商務賓館,它有一座十二層高的酒店公寓。程吳涯從昨天晚上起就入住了十二層的一間,現在他坐在落地窗前看著濱海中學的校門,看著忙碌進出和驚慌失措的人們,就像看著他自導自演的一齣好戲,心裡升騰起了一股得意之情。
原來失去他的濱海中學陷入瞭如此慌亂的境地,讓你們欺負人!
程吳涯看到許貞唸的背影時還是有點意料之外,他以為她不會為他而改變主意,她看上去那麼絕決,那麼迫切要與他切割,他以為她對他真的只有唯恐避之不及的無奈,沒有一點的惺惺惜惺惺。
但是,他在她的背影裡都看出了焦慮,她騎著車在校門口差點撞到了欄杆上。
程吳涯突然覺得可能自己做的有點不對,他逼著一個想要離開濱海中學的女孩,在有機會掙脫令她窒息的環境,逃回到原先她舒適、熟悉、能自由生長的地方時,由於他的任性與恣意妄為,而又不得不回來了。
他在狹小的房間裡來回地踱步,啃著指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這時他聽到了門鈴聲,他從門鏡裡看到是楊澤濤,一拉門,楊澤濤哭喪著臉說:“老大,不是我背叛了你,是‘敵人‘太強大了。”
他身後站著許貞念,程吳涯扭頭走回房間,佯裝生氣地說:“你帶她來做什麼?要是讓他們看見了,就更說不清了。”
楊澤濤忙說:“我們是從後門繞過來的,他們肯定不知道。”
程吳涯站在窗前看著校門,這時他發現有一輛警車開過來駛進了學校。
楊澤濤湊上來說:“完了完了,馮明浩的爸爸馮大局長都來了,看來你再不出現,全城的警察都要出動了,馬上全市的酒店賓館都要進入搜查範圍了。”
許貞念說:“程吳涯,你再不走,就趕不上明天從省城出發去北京的集合時間,你也就失去了參加奧賽的機會。你是不是賽前恐懼症?所以選擇了逃避?”
程吳涯不屑地:“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是賽前恐懼症,我只有賽前興奮症。我只是,不想聽他們擺佈。”
許貞念看著校門冷靜地說:“我們總有一天會遠走高飛。但是如果你現在就開始想掙脫,那憑你現在的力量是掙脫不了,相反你會死得很難看,翅膀沒長出來就會被人拔光了毛。”
程吳涯轉頭看她,心有不甘地說:“我沒那麼不堪。起碼,我能讓他們嚇出一身冷汗出來。”
楊澤濤縮著脖子說:“我先出了一身冷汗,大哥,我得趕緊回教室去,楊副校長現在盯我盯得緊,我怕他再殺回馬槍到教室來薅我。”
楊澤濤急急忙忙就跑了。
房間裡只剩下了程吳涯和許貞念,倆人都有些尷尬,相互拉開了一點距離。
許貞念說:“如果你真的不想下去,那我回家了。你就再也不會在濱海中學看到我了。”
程吳涯沉默了一會問:“如果我下去呢?”
許貞念看著他說:“我會繼續借讀,到高考前再回去。”
程吳涯暗中有些歡喜,但他不動聲色地伸手拿起自己揹包說:“那好,我們下去。”
在電梯裡,程吳涯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幼稚,特別欠考慮?”
許貞念看著電梯裡的攝像頭,不說話。
程吳涯說:“我的父母已經分開三年了,我爸說等我上了大學他們就離婚。”
許貞念有些吃驚地回過神來看著他。
程吳涯嘲諷地說:“他們太抬舉自己了,好像我能被他們的破事影響到情緒一樣。”
許貞念看著他難以置信地說:“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父母?”
程吳涯扭頭看著她有點憤憤地說:“為什麼不能?他們不也從來沒尊重過我嗎?吳主任就是我媽派來看押我的,我是我媽的一張王牌,她還要等著我這張王牌成王炸呢。她以為只要握著我這張王牌就能讓我爸回心轉意,就能讓這個破碎的家再破鏡重圓,我憑什麼要成為他們的工具人?”
電梯叮咚一聲到了一層,程吳涯一腳跨出電梯門回頭說:“你現在知道了吧,我真不是為了你才躲起來的,不,應該說不完全是為了你,你只是,一根導火線。”
許貞唸白了他一眼說:“程吳涯你真是太混蛋了。”
程吳涯抓住她說:“你走後門走吧。”
許貞念轉身,程吳涯抓著她胳膊的手落下來,抓住了她的手,許貞念嚇了一跳,趕緊抽手,程吳涯手勁還挺大,許貞念漲紅了臉用另一隻手去推他的手,程吳涯鬆手,笑著說:“一個月後見。”
程吳涯把揹包甩到肩膀上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許貞念看到自己的手上有他捏出來的兩道紅印,臉上還發著燙,生氣地說:“我真是屬狗的,狗拿耗子!”
程吳涯在最後時刻出現並跟著楊副校長去了省城,同時消失的還有吳主任,她請了長期的病假。
許貞念在各門任課老師一對一的輔導下提升得很快,期末摸底考不但擺脫了班級墊底,還擺脫了年級墊底軍團D方陣,進入了C方陣,離A方陣還有一個B的距離。
許貞念發現自己落後的原因還是做題做得少,於是她問辛穎要來高一時做過的高一高二所有的試卷,題目,練習冊,每天晚上回到家做幾套,她發現上完夜課回到家再學習一個小時,學習效力特別好。她還仔細翻看了成雨翔的數學課堂筆記,發現他記錄的知識點讓她獲益不少。她還在筆記上發現了他無聊時畫的小動物,小漫畫,她不由笑了。
許貞念和董琳娜在程吳涯不在的時候相互避嫌著,一直沒有正面衝突過。但是,就像是冰封的河面下依然有暗流在湧動一樣,倆人再次起衝突不是為了不在校園的程吳涯,是為了早已不在校園的成雨翔。
冬季的濱海冷起來是那種溼冷,能冷到人骨頭裡去。所以濱海中學高中部會減少一節夜自習課讓高一高二走讀的同學早點回家。
曹子歌在回去的路上追上許貞念,拿著一本書說:“哎,許貞念,我借你的書還給你呀。”
許貞念覺得莫名其妙,她不記得曹子歌跟她借過什麼書。但是曹子歌遞過來的書裡有一封信,她把書放進了書包裡,心裡有些莫名的煩惱,曹子歌給她遞信是個什麼鬼啊?自從一起打過籃球后班上的男生對她都有些刮目相看,要不是顧及董琳娜,他們完全能成為許貞唸的“哥兒們”。
許貞念回到家對著那封信愣了一會神,拆開一看,原來是成雨翔寫來的,他首先就告訴她,自己給她寫過七封信,這是第八封,她一次也沒回,估計是信讓誰“截胡”了,而且成雨翔分析,信已經由董琳娜轉手到了吳主任手裡。
學校會把每班學生的信交給每班的班主任,再由班主任交給班長髮下去。
許貞念氣得七竅生煙。如若不是十一點了,她真想馬上去找董琳娜理論清楚。她怎麼私自扣押班上同學的信件呢?誰給她權力?
許貞念摩拳擦掌,準備第二天找董琳娜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