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站在宮牆外候了一會兒,等到了竹先生出來。
晏舟渡和竹先生是老相識,竹先生醫術高明,世間難尋。晏舟渡憂心江宛玉身體,請他看一看江宛玉的病。
他清楚的記得,昨夜江宛玉在說那句“我的身體不會好了”的時候,聲音裡含著哽咽與無望,也讓他的心倏地一緊。
是以,他本打算一下朝就帶著竹先生回府,卻沒想到會被皇帝臨時叫回去,延誤到這時候。
“晏兄,若非是你有所求,我不會出手。”
“故而,若是先生能治好內子的病,舟渡不勝感激。請!”
竹先生笑而不語,隨著晏舟渡一起出了宮。
江宛玉早上醒來後,床另邊一片冰涼,晏舟渡早已離開。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看著偌大的房間,只覺得好空,好冷。
這樣的日子她過了四年,真是足夠了。
晨飯的時候,李嬤嬤來了,在門外叫囂的厲害。
“夫人!老太太讓你過去服侍早飯!”
“聽到了嗎?夫人!”
“江宛玉!”
“你敢把老太太話當做耳旁風?!”
老婦的話一聲接著一聲,由陰陽怪氣開始逐漸變得暴躁無禮,甚至敢直呼她這個皇家郡主的名字。
江宛玉本不予理會,但是這老婦太不把她放在眼裡。
她雙目一寒,冷臉推開門,眼看李嬤嬤上下嘴一張,帶著臭味的口水就撲蓋在臉上。
她直接揚起手,照著她枯樹般的老臉用力扇了過去。
“你敢打我?”李嬤嬤捂著臉,滿眼不可置信,“好你個小賤人!老身這就去告訴老太太,再告訴首輔大人!”
“身為下人,居然敢直呼主子的名字。李嬤嬤,你可知罪?”江宛玉冷笑一聲,“我乃皇家郡主,你一屆奴籍敢直呼皇家人名,株連九族都不為過!”
李嬤嬤往常跟在老夫人身邊,見多了江宛玉伏低做小的小媳婦樣,那時候老夫人把她當婢女一樣呼來喚去也不見她有半點不滿,所以早就忘了她郡主的身份了。
此時被江宛玉一頓嚇唬,霎時臉上血色全無,雙唇顫抖。江宛玉說的沒錯,她現如今過的再落魄,身份上也是和皇家沾親帶故的郡主,打她的臉就是在打皇家的臉……要是真計較起來,李嬤嬤一百個頭也不夠砍的。
“郡郡郡主饒命!”李嬤嬤“撲通”跪下,不要命地磕著頭。
江宛玉下巴微抬,沒拿正眼瞧她,這種欺軟怕硬的惡奴,一見主子勢弱,立馬就敢爬到主子頭上耀武揚威,確實是應該給她,還有那些拎不清的人一點教訓嚐嚐。
“回去告訴王春枝,她仗子自諭貴婦,身份上卻還是草民。孤身為郡主,只有皇家長輩才配得上孤敬茶侍飯,她區區一個婦人,誰給她的膽子,敢和皇室齊名?”
江宛玉不緊不慢地給王春枝扣了一個大帽子,從前她忍讓她,也不過是因為她是晏舟渡的母親,愛屋及烏,她甘之如飴,可如今,他們夫妻離心,晏舟渡的心,人,她什麼都沒有得到,甚至尊嚴,都被盡數折辱。
事到如今,她為何還要忍?
“滾下去。”
李嬤嬤已經磕了滿頭的血,聞言如蒙大赦,屁滾尿流的走了。
院中又恢復了寧靜,江宛玉抬手,原本白嫩的掌心變得粗糙,長了繭子。
嫁作他人婦,洗手作羹湯。
誰又知道她雲英未嫁時,也曾是光鮮美麗,嬌憨動人。
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晏舟渡下朝回來時,徐漁漁掐準了時間,在府外候著。
涼風吹得人冷,她搓了搓手,遠遠的終於見了晏舟渡馬車駛回來,不禁唇角帶笑。
身旁的枝枝也上來幫她整理衣裙,釵環首飾。
好容易整理好,徐漁漁蓮步輕移,下了臺階,然後神情一頓,站住了腳。
下了馬車的晏舟渡身後跟著一位看不出年紀的白鬚道人。
徐漁漁納罕,復又揚起笑容,“晏郎,這位是?”
聽見她叫晏郎,竹先生挑眉,暗暗打量了眼徐漁漁。只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捻鬚斂眉。
那直白勾人的眼神,任誰都能看出來她對晏舟渡心思不純。
“御前天師,竹先生。”
徐漁漁驚歎一聲,連忙彎腰行禮,“原來是天師大人。”
民間人盡皆知,聖駕前有位天師,本事過人,可溝天通地,知曉陰陽。
徐漁漁心中大喜,起了心思,她捏著手帕,揩了揩眼角,“天師大人,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竹先生看著她,不置一詞。
“小女……小女有一子,前些日子受了風寒,如今病好了,身體卻一直不太好,” 徐漁漁抬眸,見天師無動於衷,咬了咬唇,“小女很是憂心,前幾日和晏郎去廟裡祈了福,也不見好轉,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天師大人為我兒祈福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