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吏部尚书江鹏远次女江诗荧,聪慧敏捷,品性端良,救靖王于危难,于皇室有大功。着即册封为嘉宜县主,钦此!”
表情和善,面白无须的刘太监一字字地宣读着圣旨上的内容。
跪在地上的江诗荧,听着圣旨被宣读完毕,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暗想,这辈子,从此刻起,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这一次,她一定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嘉宜县主,请您接旨吧。”刘太监的语气十分和善,一双小而亮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却见眼前的少女,身量纤细如荷花亭亭。肤白似雪,肌凝如玉,一颦一笑不似凡人,倒像是画中仙子。
刘太监心中暗叹,好一个人间绝色。若是此女入宫,他敢打赌,必定能够将圣心独占。
江诗荧正要走上前,就听到旁边的江夫人,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怎么可能?”
然后,她匆匆起身,快步走到刘太监身前,手往前伸去,似乎是要夺走刘太监手中的圣旨。
江夫人道:“公公是不是搞错了?我家二丫头什么时候救了靖王?怎么会被封为县主。”
刘太监身子往旁边侧了侧,嗤笑一声:“你是说本公公老眼昏花?连陛下的圣旨都能读错?”
江鹏远赶紧拉住江夫人,讨好地对刘太监说:“公公误会了,内子并无此意。”
江诗荧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脸上带了受伤的表情,问道:“母亲难道不为女儿高兴吗?我一直以为,母亲是真心待我的。今日一看,我被陛下封为县主,这样的大喜事,母亲怎么反而大惊失色?从前母亲待我的好,都是假的不成?”
江夫人猛然意识到自己露了行迹,心里骂她是个小贱人,面上却慈爱地道:“母亲当然高兴,母亲就是太高兴了,才会如此惊讶。你这孩子,说这话不是在戳母亲的心吗?从小到大,你要做的事,母亲哪一件没有顺着你?旁人家的姑娘都要学些女则女训,你不喜欢这些,母亲是不是从不强求?便是你舞刀弄枪的,母亲也从未拦着你不是?”
说到这里,她忽然反应过来,恐怕就是由着江诗荧学了武艺,才让她有机会救下了靖王。
本来是想将江诗荧养成一个骄纵跋扈的恶女,没想到反让她有了翻身的机会。
然而现在懊悔,已经是为时晚矣。
一旁的刘太监看着眼前这出好戏,心想:“看来这江家的正室夫人和庶女之间,关系并不十分和睦。我不如寻个机会,踩上江夫人一脚,也好卖嘉宜县主个好。”
想到这里,他又提醒道:“还请县主接旨。”
江诗荧闻言,对刘太监行了一个福礼,道:“有劳公公了。”
刘太监飞快的躲过去:“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是圣上亲封的县主。老奴一个阉人,可不敢受您的礼。”
说到这儿,他的眼珠子转了转,道:“您放心,以后有陛下和太后娘娘给您撑腰。便是您的嫡母江夫人,在您面前,也不能摆什么嫡母的架子。”
这话一出,江诗荧的眼底瞬间漫上了笑意。
她恭敬地接过圣旨:“公公客气了。”
都是聪明人,这位刘太监,明显是要对她示好,想来是看她奇货可居。
江鹏远早已从袖袋里取出一个轻飘飘的荷包,塞到刘太监手里:“有劳公公了,请公公喝茶。”
江夫人也听懂了刘太监在说什么,面皮抽动,显然不是很愉快。
要不是记着眼前这是宫里出来的大太监,怕是忍不住要一巴掌拍上去,再问一句:“呸,你个阉狗嘲讽谁呢?县主,那个小贱人也配?”
不愧是亲母子,江夫人没说出口的话,她儿子江敬说了个一字不差。
刘太监的面色瞬间转青。
还不等他说什么,江鹏远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接把江敬扇得倒在地上,怒吼道:“逆子,你在发什么癫,还不给我跪下!”
江诗荧冷笑道:“父亲看起来好生气啊。往日里,江敬在女儿面前极尽嘲讽的时候,父亲可是从没管过。若这是发癫的话,还真得给他请个好大夫看看,毕竟他可是天天发癫。”
江夫人先是难以置信地看向江鹏远:“老爷,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打敬儿?敬儿做错了什么?”
然后,她又对江诗荧道:“二丫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
江诗荧捂住心口,后退两步,道:“母亲刚刚还说疼我,说顺着我,为什么每次弟弟骂我,母亲都只是让我忍让着?在母亲心里,弟弟这个亲儿子,到底是比我一个区区庶女要重要的多。”
不等江夫人开口,她就继续道:“我早就该看清这一点的。怪我自己,以前太贪恋母亲施舍的那一点点温暖,就这样被蒙蔽了双眼。”
说到这里,她拿帕子在眼角沾了沾,拭去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帕子的遮掩下,眼神却看向了刘太监。
刘太监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知道自己示好的机会来了。
他先是对着江诗荧道:“县主心善,自然不知别人一张笑脸下都藏了什么心。老奴可是见多了这后宅里的鬼蜮伎俩了,这嫡母打着良善的幌子,把庶女给害了的例子,老奴没见过一百例,至少也得有八十例。您现在醒过神来是好事儿,您的福气啊,且在后头呢。”
然后,又见他看向江鹏远,道:“江大人,您的夫人和家里的小公子,对陛下的旨意如此不满,是您授意的吗?”
江鹏远一把推开江夫人,急得汗都快出来了,又塞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到刘太监手里,道:“内子病了,说了胡话,还请公公见谅。”
说完转头,冲着旁边的下人喊:“没看到夫人都病糊涂了吗?还不快把夫人扶回正院里去。”
下人正要动手,就听见刘江诗荧阻止:“慢着!”
然后,她看向江鹏远:“父亲,圣上刚封了我为县主,母亲就病了,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江鹏远恍然大悟:“好孩子,多亏你机灵。”
然后对刘公公道:“内子这是太欢喜了,欢喜的有些精神不稳。”
“既然精神不稳,还是少出来为好,江大人觉得呢?”刘太监紧紧盯着江鹏远的眼睛。
“公公说的是。”江鹏远点头:“小女得封县主,内子过于欢喜,愿日日在佛前为陛下、为太后、为靖王殿下祈福,以谢陛下天恩。”
江夫人声音尖利得都要破音了,指着江鹏远道:“你说什么?我可是慧妃娘娘的母亲!你竟然敢让我禁足在佛堂?”
刘太监“呵”得笑了一声,缓步走到江夫人身前,一字一字说得极慢:“江夫人这意思,是说对圣上旨意有所不满的,其实是慧妃娘娘?老奴回宫,一定会细细对陛下和太后娘娘禀报。”
江夫人像是忽然清醒过来,意识到刚刚自己都做了什么,猛然间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努力辩解:“请公公恕罪,慧妃娘娘并无此意,是臣妇高兴坏了,精神不稳,说了胡话。”
她不能让慧妃娘娘被牵扯进来,那是她最骄傲的孩子。
有慧妃在,就算她被江鹏远那个没良心的关进佛堂又如何,慧妃娘娘一定会让他把她放出来。
江诗荧不过封了个县主,她的女儿却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妃。说不得,有一天还不止如此。就连那个位置,也不是完全没机会的。
“娘?”江敬完全理解不了自己的爹娘。
但是他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他亲娘牢牢捂住了嘴巴。
刘太监走的时候,一共从江鹏远那里收到了五个轻飘飘的荷包,他一捏就知道,里面装的都是银票。
刘太监面上说着让江鹏远放心,不会把不该说的说出去。但是他心里却想,嘿,到底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