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蓁闻声蓦地抬头,看向张王氏,这夫妻俩是商量好的?平日里从不踏足此处,今儿倒是稀罕。
他口中的大人,又是哪个?
曲蓁警告的瞥了眼张王氏,顺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
刚好看见张广恭敬的引着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牵着马的男子阔步而入,身后还跟了衙役和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张广是张王氏的夫君,为人贪财吝啬,满肚子算计,苛待黄秀莲的事儿虽说都是张王氏出面,可他也没少撺掇。
不过,她要是没看错的话,被称作’大人’的就是先前她在城门口遇到的狼军之人!
原来是来寻黄秀莲的!
“张胜的娘子就住在这儿?”
男子身形高大,剑眉朗目,面容被西北的风沙侵蚀的有些粗糙,却透着凛然正气,他皱眉打量四周,粗犷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张广不知他的来意,听他语气不善,下意识以为是来寻仇的,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知大人找她有什么事情?难不成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军中闯了祸,连累了家人?”
男子冷笑,闯祸?
非但不是闯祸,还有功,大功!狼军数十万将士都欠了张胜一条命!
离人坡之战,要不是他对大将军以身相救,或许葬在那处的,就不止三万英魂,而是整个狼军!
一旦将军身死,战事失利,大离铁骑挥军南下,迦南关必然失守,平阳,安陆,临江,泽州无险可据,就是别人的囊中之物。
误会了也好,如将军所言,正好试试这家兄长的为人。
男子哼了声,算是默认,挑眉问道:“所以你想怎么做?”
“大人明鉴,那个狗杂碎禽兽不如,草民和他不睦多年,早就断了兄弟情义,实在不该受到牵累啊!他有什么得罪之处大人尽管找黄氏问罪,草民绝不包庇。”
张广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想要撇清关系。
眼前这人来历非凡,是县太爷陪着笑亲自送来张家的,连县太爷都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是他们?
屋内,曲蓁听了这话,从窗户缝隙中收回视线,看着张王氏,这夫妻二人还真是豺狼配虎豹,一样的狼心狗肺,绝配!
在张广诋毁张胜时,他眉毛内角拉近,眉头向下倾斜,表明他内心愤怒,而上唇微扬,鼻子皱起,则是典型的厌恶表现。
看来他和张胜的关系不浅,张广怕是要倒霉!
念落,就听着院中一声暴呵。
“那就记住这句话!你这种人也不配给他做兄弟!”
男子再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一脚踹在张广身上,张广惨叫一声身子被高高抛起重重砸落,像个破皮麻袋似的瘫在雨地里。
男子见状再不理他,走到屋前正要叫人,谁知一眼看去,面色骤变,“嫂嫂!”
出事了!
他疾步进屋,外面的百姓也纷纷涌了进来。
简陋的草屋里,满地碎瓷片,桌椅被打翻,黄秀莲死不瞑目,曲蓁双手是血正掐着张王氏的脖颈……
“啊,杀人,杀人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满屋的人唯有那男子神色略显镇定,进来后就四处探看,视线最终定格在黄秀莲身上,虎眸陡然赤红。
曲蓁下意识的松开了钳制张王氏的手,这场面,对她十分不利。
张王氏跌坐在地上,捏着嗓子猛咳,张广忙拨开挡在前面的邻里,上前扶她起身,“这是怎么回事?”
“当家的!你可算来了!”张王氏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手指着曲蓁方向,“是她,是她杀了黄秀莲,
被我撞见还想杀我灭口……”
话落,她扑进张广怀中痛哭,却不曾发觉张广视线在掠过曲蓁后,那瞬间的惊诧和骇然。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眼黄秀莲,又看向曲蓁,想起刚才她满手是血,险些掐死张王氏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
曲蓁刚开口,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千钧之力,眨眼便到了面前,她旋身一避,错开掌风。
定睛看了眼果然是那男子,她心中暗骂:真是个莽夫!
他拳风猎猎缠打上来,曲蓁几次想要开口解释,都被打断,也来了怒意,错身的刹那,一根银针出现于指缝,顺势扎入他耳门穴!
不出意外,身后“噗通”一声,重物落地。
她静立,面无表情的转身,屋内安静的可怕!
笋溪县的百姓瞠目结舌,今儿怪事真多,先是张王氏指控曲姑娘杀了黄秀莲,紧接着看似柔弱的曲姑娘竟然制服了这位身强体壮的官爷?
“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子瘫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麻痹,耳鸣头晕,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提不起一点力气,惊怒的看着曲蓁。
这女子好厉害的身手!
他的武功在军中数万将士里,稳稳能排进前十,即便是受了伤,盛怒之下也鲜少有人能这么轻易的制服他!
笋溪县穷乡僻壤之地,竟有这样的人物?还是个娘们!
“你伤在左肩动脉,勉强用金疮药止了血,若再度撕裂伤口,血流不止,会引起炎症发热或是经脉堵塞,到时候轻则残废,重则丧命,你自己掂量下。”
曲蓁冷道。
“你怎么知道我……”
他伤口裹了几层,衣裳也换过了,就怕那些畜生闻着味儿找过来,她不过照面的功夫,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你身上药味和血腥味混合,先前在城门口遇到你时我就留意到了,至于为何知道伤在肩部,寻常人左边佩刀,方便拔取,你的刀配在右边,说明你是个左撇子,但你动手时,以右手主攻,尽管为了掩饰伤势,左手偶尔动作,但却略显僵硬迟滞,我不瞎!”
话落,曲蓁越过他朝着张王氏走去,要不是她在,可能这孩子就要命丧黄泉了!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王氏看曲蓁朝她走来,吓得身子一抖,喉咙疼的更厉害了,忙往张广身后躲去,“你,你别过来……”
她是知道曲蓁厉害的!
“放肆,在大人面前也敢行凶?曲蓁,你好大的胆子。”
张广心底也打鼓,但不愿意在众人面前露了怯意,强撑着镇定呵斥道。
“行凶?杀人?”
曲蓁在三步之距站定,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轻笑一声,声音乍冷:“那你就该好好问问张王氏,到底是谁行凶,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