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瓔先是在聞笙的額頭上輕輕戳了一下:
“渾說什麼呢,什麼死不死的。”
然後唇邊綻開一個笑容,意有所指:
“我這傷是因為宋寶林以下犯上才受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聞笙明白她的意思,口中只道:
“奴婢是怪自己沒能護好小主。”
話雖這樣說,主僕二人卻都心中有數,裴瓔自小在北地邊關慶州長大,騎馬射箭都不在話下,區區一個宋寶林根本不可能傷到她。
裴瓔今兒那一倒,九成九是故意的。
只是這話在心裡想想也就罷了,萬萬不能說出來。
萬一被人聽了去,裴瓔一下子就得從受害者變成心機深沉的害人者。
裴瓔語氣中帶了調侃:
“咱們主僕兩個都是身嬌體弱的弱女子,宋寶林來勢洶洶,一時間難以抵抗也是有的。”
聞笙又想起了入宮前裴瓔的叮囑,若有人問起裴瓔身為武將之女身手如何,自己要一口咬定,她家小主只學了箇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這樣想著,她趕緊附和:
“可不麼,小主一向嬌弱,不似宋寶林粗魯。”
說話間,香草已經取了早膳回來,太醫院的藥也送到了。
聞笙小心翼翼地給裴瓔上了藥,要服侍她用膳的時候,卻聽裴瓔道:
“這兒有香草就行了,你去尋蘇姑姑借小廚房一用,做些紅糖米糕來。”
聞笙以為她是饞了,點了點頭:
“奴婢這就去。”
過了約一個時辰,聞笙端著一碟子紅糖米糕回到了臨照殿。
才剛將碟子放到桌上,就聽裴瓔道:
“去取個食盒過來。”
聞笙依言取來了食盒,又聽從裴瓔的吩咐,將盛著紅糖米糕的碟子小心翼翼地放進了食盒裡。
裴瓔從軟榻上站起身:
“提上食盒,咱們去一趟鳳儀宮。”
聞笙詫異:
“去鳳儀宮做什麼?”
“自然是去向皇后娘娘道謝。”
···
鳳儀宮西次間。
皇后手中拿了本書,正斜倚在軟榻上翻看。
有小太監進殿傳話:
“啟稟皇后娘娘,裴才人求見。”
“裴才人?”皇后輕輕挑了挑眉:“所為何事?”
“裴才人並未說明。”小太監道,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只是,奴才見裴才人的宮女手中提了一個食盒。”
食盒?皇后眉頭微蹙,莫非是御膳房的奴才們皮子又癢癢了?看裴才人無寵就苛待於她?
裴才人宮女手中的食盒,估摸著就是證據?
若當真如此,該好好兒給宮中的奴才們緊一緊弦兒了。
這樣想著,她聲音中帶了冷意:
“尋薇,你去看看,是不是御膳房出了差錯。”
尋薇應了一聲,臨出門前,卻又停住了腳步:
“娘娘,若裴才人不是來告狀的,而是來送禮的呢?”
“送禮?”
皇后愣了愣,她倒當真沒往這一層上去想。
上一次有妃嬪上趕著來鳳儀宮討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尋薇點頭:
“裴才人帶的食盒,可能是要送給您的吃食。畢竟,您早上才剛替她做了主,又派了太醫去給她看傷。”
皇后毫不猶豫地開口:
“若是如此,你替本宮打發了她便是,那食盒也讓她自己拿回去吧。”
尋薇張了張嘴,想要勸些什麼,但是眼看著皇后的目光已經又落回了手中書本上,只得屈膝行禮:
“諾。”
鳳儀宮門口。
尋薇屈膝行禮:
“奴婢見過裴才人。”
“尋薇姑姑客氣了。”
裴瓔親手扶了她起來。
尋薇打量著裴瓔的面色,心道自己應該是猜中了。裴才人此來,是來向皇后示好,而非告狀的。
“才人今日求見皇后娘娘,不知是有何要事?”
“我是來向皇后娘娘道謝的,多謝皇后娘娘今日的迴護。”
尋薇面上含笑:
“皇后娘娘宮務繁忙,只怕沒空見才人。才人的謝意,奴婢會代為轉達的。”
“有勞姑姑。”裴瓔面色不變,示意聞笙向前:“我帶了些紅糖米糕,想要獻給皇后娘娘,還請姑姑代為轉交。”
尋薇卻不接過食盒:
“多謝小主的好意,只是,皇后娘娘素日里不愛紅糖。”
這話,就是委婉的拒絕。
裴瓔對此毫不意外,也不多加糾纏,又客套了兩句,就帶著聞笙離開了鳳儀宮門口。
···
尋薇目送著裴瓔主僕離開,然後回了鳳儀宮西次間,向皇后稟報了裴瓔的來意。
說完之後,她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既然裴才人有意靠攏過來,娘娘何不接下她的示好?”
“哦?你認為本宮該拉攏她?”皇后漫不經心地問。
“也不是要拉攏她。”尋薇斟酌著用詞:“只是,她長著那樣的一張臉,必定不會埋沒在宮廷內。既然如此,與她交好幾分,對咱們鳳儀宮有益無害。”
這話說完,皇后終於抬頭看向她,眉宇間帶了兩分憎惡:
“正是衝著她的那張臉,本宮才不想與她有更多交集。否則,本宮豈不是成了和陛下一樣的人?”
“娘娘!”尋薇驚呼,繼而轉頭四顧,見殿內並無旁人後才鬆了口氣。
看她嚇成這個樣子,皇后到底沒有說出後半句話——一樣的令人噁心。
宮道之上,裴瓔主僕二人也在說起這次求見的事。
“皇后娘娘不收下也好,咱們正好兒回去自己吃。”
聞笙怕裴瓔吃了閉門羹不高興,小聲兒哄她。
裴瓔拉住她的手:
“放心吧,我沒事兒。皇后娘娘地位尊崇,又宮務繁忙,沒空見我也是應當的。”
在她踏出臨照殿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今日這次求見的結果。
她長了這樣一張臉,皇后不遷怒於她也就罷了,怎會願意見她在自個兒跟前晃來晃去?
只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主動往皇后的跟前湊。
她家世低微,又非京城人士,即便將來身居高位,也難把手伸出宮去。
基於此,她若想對皇帝的那位白月光做些什麼,就非得有人合謀才成。
整個後宮裡,唯有皇后才是最好的人選。
而今日之事,正好給了她一個投靠皇后的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