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以孝治天下,为人子女,如若直言父母的不是,便是不孝。
所以云棠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暗示母亲。
哪怕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膝下唯一的女儿着想,去争一个正妻的名分。
否则云棠永远只能是庶女,在上京难寻好亲事。
其实如果不是上辈子的经历太过惨痛,云棠也不愿对母亲说这样的话。
母亲是不争不抢,但云梦却不怎么认为,反而越发得寸进尺。
嫡姐的性子,若只是祸害自己也就罢了,怕只怕她哪天会给云家招来灭顶之灾。
云棠知道以母亲的智慧,对此早有预料,也时常规劝父亲对嫡姐多加约束。
可惜名不正则言不顺。
她那傻大个父亲总以为后娘都不会对前妻留下的孩子好,劝得越多,他就越是不耐烦。
日子久了,母亲也只能听之任之。
想起上辈子母亲为她和嫡姐的亲事用心良苦,日夜操劳,云棠忍不住哽咽。
趁着母亲交待婆子府中事务的功夫,将一颗健体丸悄悄放入母亲的补汤中。
等看到母亲将她奉上的补汤全数喝完,云棠这才放下心来。
许氏拉住云棠的手,安慰道,“棠儿,你的心意我明白,既然你希望母亲去争,母亲便为你去争。”
“母亲……”云棠将头埋进许氏怀里,只觉得既幸福又心酸。
许氏抚摸着云棠鸦青色的发丝,徐徐道,“你父亲是苦出身,为人乐善好施,见近日城北聚集了一批从西北逃难而来的流民,便吩咐我安排人去城外设施粥点。”
“母亲是想亲自去?”云棠问道。
“你父亲总以为我是闺阁中养大,便看不起穷苦出身的人,实际上咱们许家世代行医,救助的难民丝毫不比他少。”
许氏说着轻哼了声,又微微叹息。
“也是我这些年想左了,深信说不如做,可就你父亲那个性子,不掰开揉碎说给他听,他或许一辈子都转不过弯。”
“娘……”云棠第一次听母亲和她说心里话,这才知道她和父亲之间始终有心结。
如果没有人主动说开,或许两人会误解彼此一辈子。
难怪上一世父亲死后,她在母亲眼里看见了懊悔。
还好上天让她重活一世,这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云府的家丁婆子们大都接受过退役老兵的调教,干起活来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将施粥棚搭建起来。
云棠前世曾听闺中好友说起,太子宅心仁厚,时常会微服私访,体恤民情。
本着碰运气的想法,便央求许氏带她一起去城北施粥。
没想到刚出城门,便看见许氏娘家兄弟许舅舅的马车。
许舅舅目前在太医院供职,正巧今日休沐,他在家听说城北聚集的难民中,有不少患上流感,便拿上医药箱匆匆过来。
云棠记得这位舅舅,他在一年后因治疗皇后不力被皇上当众斩首。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云棠想到自己即将踏上的道路,不禁苦笑,她还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为免偶遇太子不能给他留个好印象,云棠出门前特地打扮了番。
一身豆蔻绿白芷镶绣素罗纱裙,头戴荷叶白玉钗。
简洁而不失韵致。
但是跟随母亲投入到施粥工作中后,云棠便逐渐忘记最初的目的,也没有了时刻保持完美形象的思想包袱。
哪怕流汗也是随意用衣袖擦拭,完全把闺阁小姐的教养忘了个干净。
然而云棠不知道的是,太子的马车恰恰是在此时路过城北的难民群。
此时夕阳西下,鎏金浮光倾洒在云棠的侧脸,与她灿若朝霞的容貌相得益彰,让太子心里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太子询问身边的侍从,得知云棠乃是镇北将军云霄之女后,啧啧称奇,没想到那样五大三粗的汉子能生养出这般貌美的女儿。
再联想到父皇有意让云霄辅佐他,不禁心中一动,但随即却又按捺下来。
天子疑心重,虽有意将云霄留给他驱使,但若他主动去结交,恐怕又会授人以柄。
东宫之位,向来难坐。
太子放下车帘收回目光,比起方才惊鸿一瞥的貌美少女,他想得更多的却是母后的病情。
太医说母后的病需要昆仑山雪莲做药引,而昆仑山附近却被西北游牧部落占据。
幸好父皇终于下定决心要发兵攻打西戎,最迟明年,他随大军一同前往边境,定要为母后寻回药引。
而云棠这边,也在向许舅舅打听有关皇后的病情,这本是宫闱秘事,不得外传。
许舅舅疼爱外甥女,捡些能说的说了。
皇后娘娘的病需要昆仑山雪莲做药引早已不是秘密。
皇上更是颁布圣旨,寻得昆仑雪莲者赏黄金万两,良田千亩,赐官五品。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至今仍旧无人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