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抬了一下头,陆景重依旧是墨镜口罩,见我没有反应,他一把拉起我把我塞到了车后座,扔给我一包抽纸,然后把脸别过去看着窗外。
这会儿我已经没了眼泪,但是哭的久了,停不下来在抽噎,一直到酒店门口,陆景重直接甩车门出去,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回到酒店的房间里,也不过才短短的一个上午,我身边却已经翻天覆地了。
晚上,薇薇让我过去拿那些办好的手续,看见陆景重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喝酒,对着墨蓝色的夜空。
我不禁问了一句:“他为什么经常喝酒?”
薇薇挑了挑眉:“不如你直接去问问他?”
陆景重转过身来,对我举了举酒杯,红色的液体被头顶的灯光一照,将他的眼皮映成了紫红色,对我做了一个让我过去的手势。
我犹豫了两秒钟,走过去。
我还能想起来早上出去之前,陆景重嘴角挑着一抹轻蔑的笑:“我赌你坚持不下来。”我气势汹汹地对陆景重说:“如果我坚持不下来,我就用你给我的那个名字,我就去阳城!”
现在想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我就是那个笑话。
陆景重说:“因为酒是好东西,能让你忘记很多事情。”
“真的?”我问。
陆景重拿出一个高脚杯,到了半杯给我:“你可以试试。”
我接过来,看着里面的液体,晃动了一下,正准备喝下去,陆景重手掌张开按住了杯口:“不怕我在里面下了药?”
我手一顿。
“骗你的,”陆景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喝吧。”
我端着酒杯,却没有再喝了,贴着酒杯,微凉的触觉。
陆景重忽然问我:“你觉得活的辛苦不辛苦?”
我被陆景重的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他一笑:“既然这么多人都活的这么辛苦,为什么不选择去死呢?”
我恍然间就想起来之前吃安眠药想要自杀的那个晚上,冰冷和黑暗来袭,想起来胃就一阵阵的痉挛难受,有了那一次洗胃的阴影,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选择这种方式自杀了。
不过陆景重没有发觉我神色的变化,好像自问自答:“因为死了就万事休了,只有活着,忍着,才能反击,所以,才有那么多,觉得辛苦但是仍然活着的人。”
我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问:“苟且偷生么?”
“哈哈,苟且,是,就是苟且。”陆景重爽朗的大笑,这是这两个星期里,我第一次见陆景重脸上出现这种笑。
凉风吹了一会儿,陆景重已经点燃了第二支烟,直直上升的烟气被丝丝凉风一吹,袅袅扩散开。
我想我应该离开了,把被手掌心都几乎暖热了的酒杯放在桌上,礼貌地说了一句:“我先回房了。”
陆景重没有回答我,我也没有指望着他回答我。
在很久以后,薇薇问过我一个问题,她问我,你觉得Vincent怎么样?
我十分官方地回答:“长得帅,歌唱得好,是我的偶像。”
“那都是表面功夫,我第一次见他,在十几个少年里,直接挑中了他,”薇薇一笑,眼睛看向远方,“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子野性,难驯的野性。”
…………
第二天一大早,薇薇要开车送我去等长途车,把地址抄好了给我,又给了我一个手机:“到了会有人接你。”
但是,我刚刚系好安全带,旁边陆景重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你下来,我去送她。”
陆景重刚刚坐上来,就点了一支烟夹在两指之间,车窗摇下来一条缝。
一路无话,陆景重也没有打开电台听歌,就这么安静地开车。
我侧头静静地看着窗外,越往郊区开,天色越是灰蒙蒙的,从高楼渐渐地成了低矮平房,再然后成了种满了玉米的黄土地。
下车之前,我攥紧了背包的带子:“谢谢。”
我刚刚跳下车,陆景重就把车窗完全摇了下来,将香烟上的烟灰轻轻抖掉,眼睛里闪过一抹红:“杜佳茵,恭喜你,你十九岁了。”
我微微一愣。
哦,今天4月21号,是我的生日。
哦,我是杜佳茵。
等我反应过来,私家车已经绝尘而去,从车窗向外,扔出来半截香烟。
前面的黄沙飞土散了,我看着公路尽头灰白的天空,默默对自己说:杜佳茵,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