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紙,是桑寧從二層酒樓那個盒子裡拿的,一套文房四寶,她寫菜譜只用了一張,其他都收起來了。
昨晚和霍長安商量了這個法子。
她組織措辭,霍長安寫。
說到口填糞便,她聽到霍長安喉嚨吞嚥好幾聲,半天才落筆。
不管怎麼說,這個計策算是成功了。
看杜山的神色,對李廠已經戒備重重,如果他死了,應該皆大歡喜。
李廠被杜山毫不客氣的訓斥趕走,走前還朝著雲水仙露出不甘又勢在必得的邪笑。
雲水仙又氣又怕,拉著霍靜雅的胳膊不放。
桑寧心情放鬆,一得意,對著霍長安眨了個媚眼。
霍長安臉一熱,垂下眼睛。
她果然是喜歡自己。
因為李廠的吃癟,他緊繃的身體也驟然放鬆,頭一次感覺到一絲打了勝仗般的愉悅。
“四夫人,你用這車推著四公子,終究不合規矩,不過在這無人之地,我也當看不見,若是到了人前,還請收斂些。”杜山臉色不佳的警告。
流放之路,必須帶鐐銬,雙腿行,嚐盡苦頭,所謂被判流放,人生無望,十個有五個噶在路上,剩五個噶在流放之地。
古往今來,能熬到刑期結束返家的,寥寥無幾。
更別提霍家判的是無期。
杜山對她們算是格外優待了。
“我明白的,絕對不給大人添麻煩。”
桑寧和李玉枝把霍長安扶到鋪好乾草的推車上。
等杜山一走,老夫人就沉著臉訓斥雲水仙。
“姨母,我沒有想那麼多,如果要找一個人頂罪,我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打死。”
“我站出來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你不明白情勢,那就躲在後面不要出頭!記住沒有?”
雲水仙咬牙不語。
明明大家前兩天還都不管桑凝兒的死活,今天就開始護著她。
就因為昨天救了一次人,就忘了她的罪孽了嗎?
霍家人到底有沒有骨氣!
“你聽到沒有!”老夫人聲厲了些。
見雲水仙還是不說話,她氣恨的又抬手想打。
若是再不知輕重,萬一下次再惹出亂子,可不是次次都有好運氣。
雲水仙抬起頭,眼神帶著怨氣。
“姨母,十二歲那年,你就說讓我將來嫁給四表哥,我一直期盼著長大,可是我及笄那天,等來的卻是皇上賜婚的消息。”
“皇上賜婚,我沒有辦法,可是桑家暗藏禍心,害的我們家破人亡。”
“桑凝兒是我們的仇人哪!就算表哥不能休了她,那你們也不能將她當成一家人!”
老夫人搖頭。
桑凝兒不過也是個可憐的棋子,她們或許一開始遷怒,但終究真正的仇人不是她。
雲水仙不給人說話的機會,活像所有人發昏,唯她獨醒。
轉頭就朝謝雨柔和愣愣看著這一切的霍錦棠發怒:“可你們現在在做什麼?喊著弟妹,喊著嬸嬸,一次兩次的恩情就讓你們把她是誰給忘了!
還有你,霍靜雅,你不是一直咒她快點死掉,讓我做你的嫂子嗎?現在為什麼又處處幫她說話!”
“我……”霍靜雅有些慌的看了桑寧一眼,不知該怎麼解釋。
“她和桑家已經斷絕關係了!”
“斷絕關係?那是她親爹!一句斷絕關係就完了?父債女償!她就該做牛做馬,為她爹做的事還債!”雲水仙恨恨的看著桑寧。
桑寧挑挑眉,剛要說話,霍長安已經冷冷開口。
“不管是皇上賜婚,還是她爹做的那些事,娶了就是娶了,進了霍家門,就是霍家人,雲水仙,你今天背刺家人,讓外人看笑話,大錯特錯!娘打你打的對!”
“長安哥哥……”雲水仙不敢相信。
“還有,別說什麼要嫁給我的話了,就算沒有桑凝兒,我也沒打算娶你,我只把你當妹妹,和小雅一樣。”
“不,我不信!”雲水仙尖叫。
桑寧皺眉,這雲水仙真特麼有毛病,都什麼時候了,在這嘰嘰哇哇,想等衙役過來,再挨鞭子不成!
她清清喉嚨,不耐煩道:“我再說一下,第一,我和桑家人沒關係,桑修齊的債我不背,再見面我當他是仇人,我現在做的事,完全是因為敬重霍家人,而非還債。
第二,我和霍長安的婚事不過是名義上的,知道你們心裡膈應我的身份,放心,待有機會和離,大家各不相干,誰想嫁他憑自己,別衝我使本事。”
大家心裡全都一咯噔。
霍長安猛地看向桑寧,然後,慢慢垂下眸子。
抓著自己毫無知覺的廢腿,再無言語。
“我就知道你嫌棄長安哥哥!”
雲水仙一下子擠開桑寧,“你走開,用不著你推!”
桑凝兒真是無情無義,之前勾引陷害嫁給表哥,現在表哥殘了,竟然就想和離。
表哥現在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吧!
桑寧樂的清閒。
這可不是她偷懶,是有人搶著推。
“你會推嗎?”李玉枝預感不好,急忙上前。
可還是晚了一步。
瞧不起誰呢?難道只有桑凝兒能幹不成?
雲水仙鼓足勁一抬手,重力失衡,獨輪車就側翻了。
霍長安滾到地上,草蓋了一身,堪堪用雙臂撐住上身,沒有啃上一嘴泥。
不遠處傳來李廠“哈哈哈哈”的大笑聲。
桑寧愕然。
趕緊上去幫忙。
霍長安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嘴唇繃的死緊,細長的丹鳳眼中淡漠生疏。
然後拂開她的手,機械吐出四個字:
“不敢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