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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孟弗一猜便知魏驤為何突然冷落自己。

忙大抵是真的,必然也有方緒的因素。

按說不該。

初來密陽的路上,方緒策馬追上來時,她唱唸做打了那一場,他那些親衛可都是瞧在眼裡的。作為一個男人,魏驤心裡不可能不膈應,不然入府後她也不會坐了那麼久冷板凳。

至於之後兩人之間發生的變化,應該是見色起意、色迷心竅。

簡而言之,心中的欲沖淡了心中的厭惡,於是才有了她這陣子的風光。

可刺扎進肉裡,並沒有拔出,一旦舊事重新翻起,就會化膿破潰、進而發作。何況自己已名副其實成了他的女人,之前能忽略的,現在恐怕只會更加放大。

披香院愁雲慘淡,彷彿天塌了一般。

秋盈更是憂心忡忡,疑心那日縣令娘子的話傳進了五郎君耳朵裡。

她與春盎也並不知究竟,孟娘子與十郎君之間萬一真的曾有過一段……

“娘子別信那些人的話,五郎君這陣子雖沒回來,咱們披香院的一應待遇如常,並未被剋扣。日常吃用不曾短缺,改造練功房那些匠人也不曾懈怠半分。”

孟弗坐在湖中亭裡,趴在欄杆上往水裡丟魚食。

聽了秋盈的話,心中暗想,魏驤貴人事忙,一時忘了吩咐也是有的,時日久了,府裡的人反應過來,豈能不見風使舵?屆時吃穿用度不被剋扣到底才怪。

“真要是吃不上飯了,我會給你倆遣散費的。我的那些頭面首飾,你倆儘管挑。只要魏驤對我還有一絲情……算了不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不管有沒有那一絲情分在,我都會想辦法求他把你們送回方府去。”至於院子裡其他伺候的人,本就是刺史府的,也省了操心。

孟弗這麼說倒不是畫大餅。

她也想直接給錢,可她沒有哇。

自與魏驤實打實滾到一起,披香院賞賜從未斷過,綾羅珍寶不缺,唯獨不見現錢,出門購物自有府里人結賬,她錢袋比臉都乾淨。

之所以如此,無非上回逃跑的事並沒有完全打消魏驤的疑慮,他心裡還存有疑影。

不過沒關係,眼看失寵在即,屆時一個被打入“冷宮”的侍妾,誰還會在意?

沒準兒脫身更容易了。

就是脫身以後的盤費……雖然珍寶首飾比錢更值錢,但那些東西不易攜帶出府,而且上面都有徽記,只怕她前腳使出去,後腳就被順藤摸瓜了。

再有,順利出逃以後呢?萬一再碰上兵亂……

秋盈見她面上沒事人似的,盯著湖面的雙眼卻漸漸發怔,有些畏懼、有些茫然。

暗忖,看來孟娘子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在意。

“娘子別胡思亂想,也別發愁,五郎君總不能一直不回。一夜夫妻百夜恩,等他回來,你找個機會探探,未必沒有迴旋餘地。”

孟弗見她滿臉都寫著同情和“我懂”的字樣,覺得胡思亂想的還不知是誰。

她愁的是前路難行,至於魏驤的態度,還真無所謂。

卻忘了,無論她願不願承認,她現在都是魏的妾侍。

魏驤是她的恩主,魏驤的態度直接決定她的去留,亦或生死。

月底時,魏驤終於從軍中歸來,只因要招待一位貴賓,好像是南邊普泰鎮的來使。

普泰鎮前任節度使死在史坤手上,這次圍打保義鎮就有普泰的軍隊。

“奴婢打聽了,來者是普泰節度使第三子,聽聞帶了女眷來的,娘子不若先準備起來,說不準五郎君會叫你陪同待客。”

然而讓秋盈失望了,魏驤既沒來後院,也沒有派人知會她什麼。

正當孟弗以為今晚沒她事了的時候,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侍女捧著套舞衣進了披香院。

“你說什麼?五郎君讓我們娘子獻舞?”春盎拔高了聲音,滿是不可置信。

其實她完全不必如此驚訝。

高門大族的宴筵上,讓姬妾侍宴勸酒、唱曲獻舞都是常有的事,將婢女侍妾隨手轉贈給賓客也並不為奇。

可,前陣子五郎君對孟娘子是那樣上心,還以為孟娘子在五郎君心裡,多少是有些不同的……

秋盈走上前:“我記得留芳苑現養著一班女樂,叫她們獻藝更合適吧?”

達官貴人家豢養以聲色歌舞事人的樂舞藝伎是這時候的風尚,設宴招待賓客時若無樂人舞姬助興,反倒顯得失禮。

孟弗無意間得知了這些人的存在,還興致勃勃地要登門拜訪,切磋一二。

這多失身份吶?被春盎秋盈死活勸住了。

那小侍女抿嘴笑:“這是五郎君的吩咐,咱們說了可不算。何況那些人獻舞和孟姬獻舞又有什麼分別呢?孟姬還是快點更衣吧,前面已經開席了,孟姬表現好點,沒準兒還有更好的前程等著你呢。”

小侍女留下舞衣就離開了。

春盎和秋盈都替孟弗感到屈辱。

“當著人前跳舞……拿娘子當什麼人了!”

孟弗倒不覺得當眾跳舞是件屈辱的事。

舞蹈對她而言從來都是畢生的愛好,也是治癒的良方。

漫長的人生、枯燥的生活,高興了、難過了,開心的、不開心的,都無妨。旋轉、跳躍,盡情享受完一支舞蹈的時光,一切便都煙消雲散了。

然而在這個時代,舞,連帶著跳舞的人,都被打上了低賤的標籤,並不被高看為藝術。

縱使跳得再好,最終的出路要麼是被顯貴收入後宅,要麼年老色衰後去教導別家姬妾,就像她之前教方九娘那樣。

所以剛剛那個侍女也沒說錯,她與留芳苑那些舞姬本質上並無不同。

豢養在籠中的金絲雀,有的人只願意自己獨佔,有的人卻不介意在喜慶的日子裡放出來供賓客玩賞娛樂……

孟弗並非自怨自艾。

她改變不了時代,也改變不了別人的看法。

怨恨也好,不平也罷,都是無用的情緒,沒什麼用。

她在想獻舞之後會發生的事。

瞧方才那小侍女話裡話外的意思,魏驤大概會把她贈送給那位貴賓。

唉,本以為失寵了更好脫身,倒忘了還有被轉手的可能。

也是,養著多浪費糧食啊,不如送出去吃別人家的大米,還能落份人情。

孟弗由著春盎和秋盈給自己更衣,仰頭長吁了一口氣。

雖然看得透,也看得開,但被當個物件一樣送來送去,這感受還真是——糟糕透頂。

只有安慰自己,一回生二回熟,左右比魏驤難糊弄的應該難找。

但願那位貴賓不是腦滿腸肥的屠夫模樣……

前廳。

坐高堂,施絳紗,金樽玉盤,推杯換盞。

四角皆有燈架,照得廳內亮如白晝。

魏驤位於上首,旁邊即是此次的貴賓——普泰節度使第三子嚴憑。下首左側是嚴三郎的陪同人員,右側則是作陪的州衙僚佐。

賓主相談甚歡。

忽而絲竹聲起。

閔娘事先已請示過是否安排舞樂助興,魏驤點了頭。

是以餘光瞥到有一舞姬嫋嫋進廳時,魏驤並未過多留意,仍舊偏首與嚴憑低聲交談著。

直到一聲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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