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举重若轻,行云流水。
这可不是演员经过一番武术指导就能做出来的。
佩服归佩服……
谷祥雨看着地上的狗洞,趴下了,然后就跟一个蚯蚓一样,蠕动着自己的身体,蹭着墙钻了进去。
其实谷祥雨是想问问他来着。
他这腿,是不是翻墙的时候自己摔折的,但他这人可是有教养的很,没有问出口来。
前天下了一场雨,虽然又隔了一天,但地上都还是湿的,谷祥雨钻个狗洞,身上自然不可能有多干净。
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谷祥雨才在他的房间里头坐下。
屋里点的是香油灯。
连蜡烛都没有,可真是可怜。
谷祥雨将书摊在桌子上,问他:“你现在不睡觉吗?”
宋止戈坐在床上,姿势大马金刀,带着一丝的匪气,却也带着一丝的贵气,很是矛盾。
“不睡。”
不管他是不是客气,谷祥雨都没有再问了。
他趴在桌子上,开始看书,只是有点不适应桌子上的香油灯。
虽然跟刚才比确实好多了,但这香油灯跟蜡烛毕竟不同,在香油灯旁边儿待了一会儿,鼻孔里就全被熏黑了。
早知道刚才在将那个灯笼熄灭之后,将蜡烛也带过来了。
想到这里,谷祥雨扭过了头,却发现宋止戈正坐在床帏的阴影里看着他,只是他也没怎么在意,直接问他:“回头我让人捎带一点蜡烛给你送过来吧,你跟那个娘娘商量一下,把那个小厨房借给我用用。”
宋止戈调整了一下姿势,倚在床头,床帏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
“可以。”
谷祥雨起身就收拾东西,“那我现在去小厨房,你先睡吧。”
“你在看《长物志》?”宋止戈突然用闲聊的语气问了他一句。
“嗯。”
“你能看得懂吗?”
“……勉强吧,”谷祥雨本来是想说自己对一些繁体字比较多的句子根本就读不出来的,可是想了想,自己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那就是读不懂了?”
谷祥雨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他,半开玩笑道:“怎么,你还想教我不成吗?”
宋止戈有些好气。
“是你自己想学吧!”
“……”
这算什么?
傲娇?
不管怎样,有人教自己就是好事儿,宋止戈既然有那个意思,谷祥雨就赶紧给他布好台阶,好让他下来。
“殿下,我有些地方实在是弄不清楚,费了老半天的功夫都琢磨不透,您要是能替我串上几个句子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宋止戈发出一声轻哼,似乎是夹着笑,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身体就挪动了,带着一股子高傲劲儿地走过来。
谷祥雨连忙将椅子挪过去,香油灯也推了过去,又有一些多余的,将本来就摆的板板正正的书又摆了一下。
最后,谷祥雨做了一个手势。
“您请!”
房间里就只有一个椅子,宋止戈坐了,谷祥雨就得将胳膊肘放在桌子上,趴在上面。
香油灯的灯焰微微跳动着,将宋止戈的影子拉长,放到地上,将谷祥雨的影子放大,投在墙上。
交迭之处伴随着灯焰微微晃动着。
宋止戈看着谷祥雨标记的痕迹,不知道他标记的是什么,但也没管,将他标记的那一段直接就顺着读了下来。
“筑基高五尺余,列级而上,前为小轩及左右俱设欢门,后通三楹供佛。庭中以石子砌地,列幡幢之属,另建一门,后为小室,可置卧榻……”
这段讲的是佛堂。
谷祥雨直接就恍然大悟,这样一来,这句话怎么读,他一下子就顺了下来。
宋止戈有些不信他,心想,自己读一遍,难道他就懂了不成?
谷祥雨被这效率弄得兴奋不已,赶紧又翻了另一页,这一页的标注比之前那一页的两倍还要多。
谷祥雨让他读给自己听。
宋止戈带着怀疑,将他摊开的那一段读了一遍。
“自三级以至十级,愈高愈古,须以文石剥成;种绣墩或草花数茎于内,枝叶纷披……取顽石具苔斑者嵌之……”
谷祥雨脸凑的越来越近,几乎整个趴在了书上,一张还带着稚嫩的脸皱着,一副苦恼不已的样子。
宋止戈觉得他靠的实在是太近了,弄得自己有些不自在,余光看了他一眼,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谷祥雨连温热的呼吸都喷在了他搭在书上的手指上了。
“方有岩阿之致……你是眼睛不行,看不清吗?”宋止戈终于忍耐不住地开了口。
谷祥雨将脸给退了回去。
“有点反光,看不太清。”
宋止戈将书放下,不打算再管他了,走回床边的时候还顺手拿了一下面巾,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谷祥雨觉得他这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他那几根手指怎么了,还非得擦擦?还就只擦那几根?
宋止戈几乎是用力将面巾甩在了架子上,怎么看都有一点儿置气的意思。
“你手怎么了?”谷祥雨多少关心一下。
“手痒!”
“……”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手痒呢。
谷祥雨也没有再管他,开始在那个书上写写画画,又是咬着笔杆琢磨半晌,那股子认真劲儿很是……迷人。
什么迷人?
宋止戈觉得自己用词不对,就换了一个词,换成了“欣赏”。
但在“欣赏”的同时,他又觉得谷祥雨还真是有力气没处使了,他一个太监,又不能科举,学这些做什么。
宋止戈在床上躺了下去,窗幔几乎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他只能看到谷祥雨伏案时,露出的那一截白脖子。
过了会儿,谷祥雨突然回过头来。
宋止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因为他的一个回头,一时间全身都绷紧了。
他要做什么?
谷祥雨觉得他应该已经睡着了,又看了一眼香油灯,觉得太亮了一些,就又将煤油灯往外挪了挪,自己也动了一下身子,将香油灯大半的光线都遮住了。
宋止戈的眼睛舒服了一点儿。
但心里有点儿奇怪。
他动了一下身子,面朝里侧着身,眼神飘渺的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这才闭上眼睛,又过了许久才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