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嶼承想起夢裡猩紅的血液，充斥著自己的視線，還有自己慘烈的哭喊聲，不停在耳邊迴盪，挺拔的身體抖動一下，腰再也挺不起來了。
霍老爺子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隻手摸著他的頭，道：“想哭就哭吧，這些年，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頭，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裡咽，把自己繃得緊緊的。”
一行熱淚從霍嶼承眼眶裡流出來，他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但是阿承，這麼多年過去了，都二十多年了，你今年也三十歲了，是時候該放下了，不要再把錯誤和痛苦強加在自己身上了。
你父母出的那場車禍，不是你的錯，錯的人是他們，而你，也為你父母報了仇，就讓這件事情，就此過去吧。
要是你爸媽還活在這個世上，肯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
聽爺爺的話，好不好？”
霍嶼承把佛珠重新拿回到手上，憐惜的放到額頭上，閉上眼睛，熱淚不停。
看多了他堅強的模樣，如今看到他脆弱的樣子，霍老爺子心裡難受得很，拍著他的肩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阿承，放過自己吧，這些年來你一直在贖罪，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爸媽根本就不怪你。
當年你能活下來，是他們最大的願望，也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所以你要好好的活著，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活出精彩來，讓他們在天上看到你過得多麼好！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天與自己過不去，既傷了自己，也傷了別人的心。”
霍嶼承任由自己放肆的哭了一會，把心中的苦悶和痛苦都哭出來，最後，面色隱忍，把剩餘的眼淚都藏回去了。
他從老爺子手裡出來，擦乾眼淚，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過了一會才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好”字。
這些年，他何嘗不在嘗試放過自己？
可夢裡的畫面，是那樣的刺眼，那樣的清晰，讓他怎麼能放下？
霍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放心吧，有爺爺陪在你身邊呢，爺爺可不想你把身子弄垮了，到時候你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霍嶼承眼睛一顫，咬了咬牙面色隱忍又痛苦，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某種決定，道：“我會好起來的。”
霍老爺子摸了摸他的臉，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為霍嶼承這些年的不容易。
這孩子，自從父母死了之後，就開始信佛，藉著這個來安慰自己，這麼多年了也沒碰過女人，一直守著。
但是那天晚上，他偏偏就……
他的心裡感到抗拒和害怕是正常的，就是委屈了晚晚，傷透了她的心。
爺孫倆一時都沒有說話，給彼此時間去平復心情。
等看到霍嶼承的情緒穩定不少後，霍老爺子才再一次開口，問：“對晚晚，你有什麼想法？”
霍嶼承想起周晚黎那張臉，生病的時候惹人憐愛，張揚的時候又風情萬種，性感迷人。
他確確實實傷了她的心，讓她心灰意冷，終於提出離婚。
他認為，這是最好的結局，對他好，對周晚黎也好。
過了一會，他道：“我會補償她。”
“補償？你怎麼補償？用錢嗎？你傷的是晚晚的心，用錢是彌補不回來的。”
霍嶼承又抿住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霍老爺子又問：“結婚三年了，你對晚晚就沒有一點喜歡？連一點別的感覺都沒有嗎？”
霍嶼承眼底露出一絲迷茫，今日的他，不像極了雷厲風行的承爺。
“……我不知道。”
霍老爺子也有些無奈了，他這個孫子對感情好像有點遲鈍的，單純得很，怕是連喜歡是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也不奇怪，阿承沒談過戀愛，連女人都很少用正眼看，不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那你問問你的心，對晚晚有沒有一點點不一樣？”
霍嶼承的面色還是很迷茫，道：“我問不出來。”
霍老爺子：“……”
他要怎麼讓孫子開竅呢？他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要教孫子這些，真是命苦啊。
他也沉思了好一會，跟霍嶼承大眼瞪小眼，後面才道：“那看到晚晚哭的時候，你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霍嶼承仔細去回想周晚黎哭泣的畫面，想到她那張蒼白無助的臉蛋，心臟就是一陣難受。
他……不想看見她哭。
她合該每天都笑才對。
想到之後，他如實說了出來：“不想看她哭。”
“那你想不想上前去安慰她？讓她不要哭了？”
“有點。”
“看著她哭，你心裡也難受是不是？看到她開心的時候，你心裡也跟著開心，對不對？”
霍嶼承努力去想他們之間的滴滴點點，這三年來，他跟她的相處實在是太少了。
但是看到她開心的笑的時候，他的心裡不知怎麼也變得輕鬆起來。
他“嗯”了一聲。
霍老爺子直接興奮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道：“那你就是喜歡晚晚啊！隨著她的心情變化而變化，這不是喜歡又是什麼？！
我再問你，晚晚跟你提離婚的時候，你有沒有過一絲不想離婚的念頭？就一絲。”
“有。”霍嶼承如實道。
那天，他心裡做了好大一番掙扎，才說出了那個“好”字。
不想離婚，這個念頭他是有的，但是後來又想了想，與其把她留在霍家守著，還不如放她自由，便答應了。
看到她步履蹣跚的跑出去，他的心也是一陣刺痛。
所以，這些行為都說明，他對周晚黎是有一點不一樣的嗎？
“我喜歡周晚黎嗎？”他問了出口。
霍老爺子堅定的道：“你當然喜歡她啦！只是你愚蠢的沒有發現而已。晚晚走了，你是不是覺得家裡空蕩蕩的，心裡也跟著空了一塊？”
“……是。”他不得不承認，爺爺都說中了。
“別懷疑了，也別迷茫了阿承，你是喜歡晚晚的，是你一直不知道，沒有發現。”霍老爺子道，“那麼現在，你又該怎麼辦呢？你想好了嗎？”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