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那一早得了消息,早早派人在门口候着,约莫中午时分,马车缓缓而来,守门人瞧见上头挂着南江徐府的标记,赶紧回去通报,不多时,纪婧慈领着人迎出来。
明秀踏下马车,‘安国公府’烫金的四个字,一如她当年离开时,熠熠生辉。
纪婧慈瞧见她,一下子湿了眼眶。
这是她怀胎十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的嫡亲闺女啊。
当初若不是御医们一致认为远离京城有助于身体康复,她是万万舍不得送走的。
“娘。”明秀走到她面前,在比她矮一级的台阶上站住,纪婧慈的泪顿时滑落,怕惹得女儿伤心,她又赶紧抬手擦干,笑着迎上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今儿让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紧紧握住明秀的手。
明秀明白她的感受,抽出一只手反握着她,让开些身子道:“娘,您快瞧瞧这是谁。”
跟在后头晚了一步的徐家二表哥拱手一礼,纪婧慈正发着愣,他笑着抬起头说:“徐氏凯安给姨母请安。”
徐凯安是个会聊天的,没几句话将纪婧慈逗得开心起来,几人先去看望仍旧昏迷的安国公。徐凯安知道母女俩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借口旅途劳累,先去梳洗一番。
“爹爹怎会突然旧疾复发?”待他离开后,明秀坐在床沿,瞧着安国公苍白的脸色,面容沉静地问起。
纪婧慈与她道:“近年来,朝中争斗愈发激烈,你父亲这脾气与人发生争执是常有的事儿,前段日子总说心口气闷难受,我让他去寻个御医瞧瞧。
两个月前也不知怎么回事,下朝回来的路上突然就晕倒了。圣上派了三名御医前来会诊,都说不出五日定会苏醒,可他……”
“娘也是没办法了,娘害怕……”想起那日安国公被抬回来,面无血色的模样,纪婧慈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明秀抱着她的肩轻声安慰,不多时,外头来人说,可以用膳了。
沉寂许久的院子,几个月来终于听到些欢声笑语。
用完午膳后,徐凯安说有事要处理先行离开,明秀陪着纪婧慈,等她睡着了,才回到自个儿的小院,景秀苑。
她刚刚坐下,纪婧慈身边伺候的锦悦便来了。
锦悦本是明秀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明秀出嫁后,家中虽有父亲罩着,可她终是不放心母亲,忙碌之际,常派锦悦回来探望。明秀出事后,需得离开京城,锦悦便自愿留下来。
“奴婢给小姐请安。”
“回到这里还讲究这些做什么。”明秀接过锦香递上来的茶,浅浅抿一口。锦心锦香重见故人,心里皆是喜悦,得了小姐示意,赶紧上前抢着将锦悦拉起来。
明秀也很开心,瞧着她,非常认真地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奴婢不敢,为小姐守着夫人是奴婢的职责。”
明秀微微笑着,心中满是动容。
她挑夫君的眼光不咋地,但调养出来的丫鬟真是一个赛一个地好。
“快坐下吧,与我细说说,府中到底如何了。”
锦悦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下,这才细细地道:“国公爷并不是因为旧疾复发陷入昏迷,御医院初步诊断,似有中毒的迹象,暂时无法确认是何种毒,只能确认尚无性命之忧。圣上怕此事传出去引起朝堂动荡,让夫人对外宣称,旧疾复发。
御医院每日派人过来复诊,亦称国公爷心浮气躁,不宜见客,宜安静修养。
圣上虽未下旨,但有太子殿下,作为国公爷的学生,只送礼并未上门拜访,珠玉在前,之后无人敢放肆,只送了礼来。
二房那边,二老爷日日会过来瞧一瞧,时常问奴婢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二夫人来过三五次,最近两次过来皆是担心夫人劳累过度,想帮着掌家。三日前更是带了老太太过来,说夫人霸着中馈不放,又照顾不好国公爷,不知是何居心。
夫人一气之下将中馈交出去,奴婢想着这本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且夫人日日忧心忡忡,断了这群人过来的念头更好,故而不曾阻拦。”
“嗯。”明秀点头,“她想要就给她是了,你且记着将以前的账本管理好便是。”
“是。”锦悦继续,“三房,四房那边没什么动静,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往跟前凑,也不惹人烦。另外……”锦悦有些犹豫,明秀道:“无妨,有事便说,可是我大哥?”
锦悦点点头,低声道:“大少爷尚在幽州剿匪,奴婢将府中情况传过去,锦碧认为大少爷性子冲动,并不适合知晓,故而…大少爷归期尚不知。”
明秀愣了下,随即笑开来,“府中敢与我大哥耍心眼的,除了我,也只有锦碧了。当初选择将她留在大哥身边倒是选对了。你不必担心,锦碧做得不错,且既然对外宣称是旧疾复发,大哥断没有丢下剿匪大事,突然回京的道理。”
“是。”锦悦低头应着,明秀又问了她一些她自己的情况才放她离开,起身时,锦悦又拿出一张帖子,道:“嘉陵公主过两日举办赏春宴,听闻您回来了,今儿一早派人送来的贴子。”
明秀瞧着上头金丝拉边的粉色牡丹,手指轻轻摩挲着邀贴的一角,意味深长道:“送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小姐,您不必担心,国公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待人走后,锦心安慰道。
明秀淡淡一笑,“担心?”她脸上尽是无奈,“我多希望自己只需担心即可啊,可我不能。如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国公府呢,我突然回府,他们更加疑心爹爹的情况到底如何,所以我不能表现出一丝忧虑,不能软弱,这诺大的国公府……需要我撑着呢。”
况且,她若是乱了阵脚,她娘可怎么办呢。
嘉陵公主的赏春宴就在两日后,京中关于安明秀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人人都等着瞧曾经高高在上,却灰溜溜逃走的国公府大小姐如今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