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合瞥了眼乔妈妈,乔妈妈连忙低下头,一脸心虚。
顾云合笑了:
“母亲,世子爷若是来我房中,您才该忧心呢。”
徐氏蹙眉,“此话怎讲?”
“我年纪轻身体好,世子爷若肯来我房里,保不齐结婚次月就有了身孕。届时,母亲只怕又要担心我有了自己孩子,就慢待了彦哥儿。”
徐氏一愣,顾云合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她听信了乔妈妈的挑拨,一时头昏,才问出这么没水准的话。
“乔妈妈几人,都是我给你嫡姐的陪房。她们在侯府十年,对侯府再了解不过,你年纪轻,凡事不可莽撞,一定听她们的话。”
徐氏身为嫡母,对她这位庶女儿,算是不错了。
可再好,也好不过亲生孩子。
她去侯府做续弦,日子过好了,徐氏不高兴;日子过得不好,徐氏更不高兴。
对彦哥儿太好,是别有居心;对彦哥儿不好,是心怀恶意。
对仆人太好,是有心收为己用;对仆人不好,是另有打算。
她怎么做都是错。
顾云合不说话,徐氏觉得她好拿捏,又道:
“你刚从庄子回来,什么都不懂。掌家之事,看似威风,实则繁杂琐碎,你年纪轻轻,何必为内宅奔走?倒不如,把管家的事都交给乔妈妈,有她帮着你,一定能把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也省得你被谢家看扁。”
顾云合挑眉,前世祖父曾告诉她,治大国若烹小鲜。
治国看似复杂,归根结底无非两件事:一是用人;二是财务。
治国尚且如此,治理后宅也是同理。
掌家是什么?是权力。
顾云合要是真把掌家权交给乔妈妈,那便等于把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她还不至于这么蠢。
顾云合并不惧徐氏,可她也不想跟徐氏闹得太僵。
答应归答应,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开席时,谢庭训还没到,奇怪的是,顾明玉往常恨不得离顾云合远远的,今天却贴着顾云合坐。
顾明玉多次看向大门方向,语气焦急:
“顾云合,你可真够没用的,回门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能把世子爷叫来!当初就不该让你嫁去侯府,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顾明玉穿了一件大红金枝线叶纹长衫,头戴红宝石头面,一身红色本该衬得她更明艳才对。
可惜顾明玉模样不错,个头却不高。
这大红褙子明显不合身,后摆拖地,又戴一头红,给人头重脚也重的感觉。
顾明玉是嫡次女,一向掐尖要强,穿着打扮都格外讲究,怎么会穿这么不合身的衣服?
今日顾明玉的妆容,也比往常更华贵些,额间和眼尾还贴了珍珠花钿,打眼一瞧,竟和顾静姝有几分神似。
仔细想想,这种花纹的服饰,在多年前的京城贵妇间,曾流行过一阵子,前世的母亲也有一件类似的。
这衣服十有八九是顾静姝回门时穿的。
顾静姝去世时,徐氏曾带回她部分衣物,只当留个念想。
家里有顾静姝的衣服不奇怪,可顾明玉如此装扮自己,居心何在?
顾云合端着杯子,要笑不笑:
“四妹妹看起来比我还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回门呢。”
顾明玉脸陡然红了,简直像是被人捉奸在床。
“云合,世子爷该不会不来了吧?你说你,头一次回娘家,男人都不陪你,你以后还怎么在侯府立足?”
“我儿子还指望世子爷给谋个职位呢。”
“还不如让明玉嫁过去。”
“是啊,明玉像静姝,心眼多,人也泼辣,绝不会让妾室骑到自己头上的。”
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正说着呢,身着群青色暗纹锦衫的谢庭训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顾云合还没说话,顾明玉倒是站起身,柔柔地喊道:
“姐夫!”
谢庭训一怔,他许久没来顾家,上次陪顾静姝回来,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谢庭训想起自己跟顾静姝回门时,顾静姝就穿着这样一身红,眉间眼尾点了珍珠,明媚夺目。
谢庭训仿佛穿过漫长岁月,看到了刚入门时的顾静姝,她生动又羞涩,完全是一副新嫁娘的姿态。
谁知不到九年,顾静姝就病逝了。
这两年多来,谢庭训一颗心扑在慕微身上,对顾静姝疏于照顾,冷落了她,如今想起从前的事,满心都是愧疚。
只可惜斯人已逝,无论他怎么后悔,都弥补不了。
谢庭训眼神缓和,“明玉长成大姑娘了,竟有几分你姐姐的样子。”
顾明玉将娇羞拿捏的恰到好处。
只可惜谢庭训的目光只在顾明玉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很快移开了。
顾明玉一直盯着谢庭训看,谢庭训却看都不看她。
顾明玉见他没什么反应,很是失落。
顾云合有些想笑,顾静姝在世时,谢庭训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又怎会对顾明玉这个只有五分像的替身感兴趣?
毕竟,人家谢庭训和慕微可是灵魂伴侣。
饭后,顾父邀请谢庭训去后院,给几个学子讲讲策论。
徐氏让顾云合跟亲眷们聊天,自己则带着顾明玉往后院走去。
顾云合知道,这母女俩有谋划,只是想不明白,徐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徐氏想把顾明玉送到谢庭训床上?
可她跟谢庭训刚成亲,徐氏这一招着实不高明。
顾云合随即想到,她能嫁到侯府,是顾静姝看中了她,而并非徐氏。
如果让徐氏选择,徐氏也会选择自己的嫡次女。
说话间,徐氏的丫鬟雪竹来请顾云合,说是徐氏在后花园等她。
顾云合倒想看看她唱的哪出。
顾云合假意跟着雪竹去后花园,路过后门,远远看到顾明玉坐在水边的凉亭里。
雪竹神色慌张,指着一处隐秘的竹林说:
“夫人在里头等着,小姐您快过去吧!”
顾云合挑眉,“夫人怎么会约我在竹林相见?雪竹,你该不会在撒谎吧?”
“我我……我没撒谎,夫人在竹林里散步,二小姐,你快过去吧,夫人等着呢!”
顾云合假装没看出来雪竹的异常,她给琥珀和珍珠使了个眼色,让她俩守在外头。
那竹林里站着一位年轻男子。
王书淮本就在假意吟诗,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立刻回过头去。
这一望,眼眸瞪大,竟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女子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如柔枝嫩叶,看得人心头发酥,浑身无力。
那把不堪一握的细腰更让男子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狠狠怜爱。
她为何盯着他看个不停?
莫非是看上他伟岸高大的身躯?
又或是觉得他眉宇英俊多情?
还是透过这不凡的皮囊看到他腹有诗书的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