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明白了,自己今日被嫌棄了。
這可是他和赫舍里氏成親多年來頭一回。
隆科多心裡雖然不高興,卻也沒有發作。
罷了罷了,女兒要緊,他總不能和女兒搶人,赫舍里氏性子溫柔,也最聽他的話,這會兒鬧鬧彆扭也不算什麼,明日他哄兩句也就好了。
……
日子一晃便過了半個多月,寧楚格對如今的身份已經很適應了,因為不太熟悉古代的文字,她這半個多月來除了配合太醫敷藥膏去疤之外,便是識字看書。
幸虧她身邊兩個大丫鬟青梅和青蓮都有些學問,教她這個主子認字兒,綽綽有餘。
古人用的字兒,寧楚格連猜帶蒙也認識一小半,再問問青梅和青蓮,已經將常見的字兒都認了個遍,不再是“文盲”了。
起碼她現在拿著手裡這本醫書,看起來毫不費勁兒。
“你以前最愛看經史子集,還有一些奇聞異事,怎的看起醫書來了?”赫舍里氏進了女兒的小書房,見她拿起一本泛黃發舊的醫書看,心中頓時很驚訝。
“額娘,太醫已經給我用了最好的藥膏,可我額頭上還是留了疤,昨兒我問了張太醫,就算我再敷一年的玉容膏,依舊會有一條淡淡的疤痕,只有用厚厚的脂粉才能蓋住。”寧楚格說著,看向赫舍里氏:“女兒讓人找了一些古籍,都是醫書,想好好研讀一番,看看能不能從裡頭找出一個比玉容膏更好的除疤膏來。”
事實上,她想重操舊業了,就算不替人治病,也得把自己額頭上的疤給弄沒了,只是自己一個大家閨秀,從來不曾接觸醫術,突然弄出個除疤膏,消除了額頭上的疤痕,旁人會怎麼看?
事先鋪墊是必須的。
赫舍里氏聽她這麼說,心中一陣酸楚。
俗話說的好,女為悅己者容,沒有哪個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就好像她自己,雖然已經不在意隆科多了,但她依舊很在意自己這張臉,每日都要又抹又敷的,臉上冒出一道小細紋,也要傷神半日。
更何況,女兒今年只有十四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額頭上就要留疤了。
“你外祖母祖上是行醫世家,後來因為家族子弟入仕了,便不再行醫,不過有不少手抄的醫書和行醫手札傳下來,我年少時見過,你外祖母寶貝的跟什麼似的,放在一個大的樟木箱子裡,每年夏日都要拿出來曬曬。”赫舍里氏說著,握住了女兒的手:“我明日便回去一趟,把那些醫書都給你搬來,你外祖母若知道你有心學這個,肯定很開心,終於有人願意繼承她祖輩的衣缽了。”
寧楚格聞言連忙搖了搖頭:“額娘還是別去了,我擔心……”
她話還沒說完,赫舍里氏便笑道:“沒什麼可擔心的,那是額孃的孃家,額娘十年不曾回去了,說起來也是額娘不孝,如今正好回去給二老磕頭請罪。”
寧楚格聞言也不好說什麼。
說起來,都是她那位阿瑪乾的好事兒,害的額娘這麼多年來都不敢回孃家,不止額娘,連老夫人也沒臉回去。
她們姑侄二人,一想起孃家,心裡都很苦。
說起此事,也怨不得祖母和額娘那麼厭惡李姨娘了。
李姨娘名叫李四兒,原本是京中一處樓子裡的清倌人,當初也算小有名氣。
寧楚格的外祖父穆爾登很喜歡讀書,還曾中舉。
順治爺那會兒,滿洲入關不久,滿人家的子弟讀書都很一般,像穆爾登那般靠自己的本事中舉的,少之又少。
穆爾登因此十分自傲,很喜歡玩才子佳人那一套把戲,後院裡養著許多女人,即便他長期不知節制,已無法再和女子行房,也依舊喜歡美人兒。
有一次逛青樓時,穆爾登見到嬌嬌弱弱的清倌人李四兒,驚為天人,便買回家做妾,哪怕不能碰,每日看著也是高興的。
李四兒是青樓調教過的女子,當然不想一輩子守活寡。
有一回,隆科多陪著赫舍里氏回孃家,李四兒見隆科多生的英俊瀟灑,瞧著身強體壯,便殷勤的很,一直在他們面前晃悠,一來二去,便和隆科多看對了眼,還有了苟且之事,等被人發現時,李四兒已經有了身孕。
這樣的家醜,若是傳出去,隆科多的前程便毀了。
穆爾登既是隆科多的岳父,也是他的親舅舅,雖氣得要命,也不能因為一個侍妾,把隆科多的大好前程給毀了。
加之女兒跪在地上哀求,妹妹也回來求他,妹夫佟國維還親自抽了隆科多幾十鞭子,穆爾登便將此事瞞了下來。
李四兒本來要被處死,隆科多卻不管不顧,拼死也要保住她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穆爾登只好宣稱,他買了清倌人李四兒回去後,送給了女婿做妾。
這件事兒,讓人恥笑了許久,以至於穆爾登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出門會友了。
太丟人!
兩家人,也沒再往來。
寧楚格也是前幾日才聽身邊的丫鬟說起此事。
老實說,這件事簡直刷新了她的三觀。
她家阿瑪,簡直渣的不能再渣了!
怪不得以後不得善終,被李四兒害得家破人亡,真是活該!
這世上是沒女人了嗎?居然去搶岳父的小妾,而且還當寶一樣寵了這麼多年,寵的那個女人無法無天。
也怪不得外祖父一家子這些年來,再也不和他們家走動,說是親戚,其實形同陌路人。
“這回,我打算在你外祖父家多住兩日,好好陪陪二老。”赫舍里氏笑著說道。
李四兒給隆科多做妾後,赫舍里氏接連兩年回孃家,都沒有見到自己的阿瑪和額娘,兄長和嫂子們也不待見她,府裡沒一個人搭理她,她這些年也不敢再回去了。
她現在既然和隆科多那個混蛋劃清了界限,也該回去向阿瑪額娘請罪了。
這回,即便孃家人不待見她,她也不走了,非得見到二老不可!
“額娘,女兒陪您一塊回去吧。”寧楚格看著赫舍里氏,笑著說道。
“這……”赫舍里氏聞言卻有些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