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
楊菊花一個眼刀子飛過來。
劉翠芬下意識縮縮頭。
但是那錢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大到能讓她鼓起勇氣忘記楊菊花的壓迫,梗著脖子嚷嚷:“分家就分家!反正湊在一起過老三家就會拖累我們!”
說著還給楊菊花使了個眼色。
楊菊花罵聲一頓。
她接收到了,劉翠芬是想說那九百塊錢,不想分給老三家。
那是她的福寶保佑她挖出來的野山參,要她分給老三,那當然不肯。
劉翠芬瞅著,便故意說:“趕緊分家,不然日子長了我真怕老三把我們家拖累死!”
“劉翠芬,你怎麼說話的。”
老大陸建黨皺著眉:“那是我弟弟。”
劉翠芬看他這老實樣,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陸建黨的鼻子罵:“你弟弟你弟弟,我嫁給你不是為了養你弟弟的!”
那頭楊菊花只思索了一會,就想明白了。
劉翠芬的意思是,日子一長,她那錢就瞞不住了。
而且有福寶在,她還能缺錢?
以後說不定還有更多更好的野山參等著她挖呢!
一月半年能瞞著老三家,一年兩年能瞞得住嗎?
按照老三那雁過拔毛的性子,不狠狠從她身上撕一塊肉下來才算怪事。
想來想去,分家竟然才是最好的路。
但她還是有些猶豫。
卻聽陸建民加一把火:“那行吧,不分家算了,反正我在家裡乾的活少,也不愁吃穿。”
楊菊花的臉一下子黑了。
忍不了了!
“分!今天就給你分家!”
……
半下午的時候,老陸家一家子人都來齊了。
還去請了幾位陸姓的長輩來主持。
其中就有當初給福寶取名的老舅公。
老舅公年紀大了,走起路來顫顫巍巍,一來就給福寶懷裡塞了幾顆糖。
在旁邊待著的陸微塵沒份。
到底是取過名字,直接分出了親疏遠近。
其他幾位長輩也都逗一逗福寶,對陸老三家頂多應一聲。
老人年紀大了就迷信,陸微塵也不在乎。
精神頭最好的一位長輩沉聲道:“陸大為,分家是你媳婦說的,你是個什麼看法。”
陸老頭混濁的眼睛動了動,吧嗒吧嗒抽口旱菸,悶聲說:“都隨他們。”
“行。”
“你們自己有個什麼章程?”
這是問楊菊花的。
陸老頭不光在自己家沉默,在外頭也不怎麼說話,前山大隊人人都知道他性格孤僻怪異。
這種事問陸老頭是問不出來什麼的。
與他相反,楊菊花是出了名的潑辣性子,能說會道。
長輩一問,她看了一圈兒女。
除了出嫁的陸英華,其他的都在這裡。
楊菊花沉思片刻,說:“老三想分家,把老三一家分出去。”
“這怎麼行!”
劉翠芬搶白。
這樣豈不代表他們大房還要養那對吸血的龍鳳胎?
按照劉翠芬的想法,最好就是不出錢把三房弄走,分點錢把龍鳳胎也弄走。
讓老兩口跟著他們家,那些錢大頭就會落到她手上。
“沒有這樣的道理。”主持的長輩也皺眉說:“你這不是趕孩子嗎?”
楊菊花反而堅定想法:“怎麼沒有這樣的道理?村頭春花她大伯家不就單獨分出去了?”
“那能一樣嗎?春花她大伯家賴在春花家吸血,還間接害死了春花她爹……”
長輩意識到自己說偏了,連忙拉回來:“老三可沒那麼混賬。”
也就是平時上工不積極了點,也不怎麼聽楊菊花的話。
其他的還真沒有。
真要說起來,在座的誰不知道,楊菊花的小兒女才是吸血的那個。
楊菊花自己卻不這麼認為,變了臉色,哭喪著說:“四大爺,老三他什麼德行大家都知道的呀,平時上工不積極吃喝第一名,吃他大哥的喝他大哥的,還時常頂撞我這個當孃的……”
“誰說我上工不積極了,誰說我欠著大哥了?”
陸建民突然插嘴:“拿工分本來,我們對一對!”
楊菊花戲演到一半,哭聲戛然而止。
她看著這個從來不讓她省心的兒子,以為他不見黃河心不死,惡狠狠地說:“對就對!四大爺來!”
說著從箱子裡掏出工分本來給四大爺看。
四大爺快速翻看起來,一邊看一邊問:“家裡平時吃什麼喝什麼?”
沒等其他人說話,陸微塵搶先道:“四太姥爺!我爹媽一頓飯兩個苞米麵野菜窩頭,逢年過節一碗麵。雙搶和春耕的時候窩頭加半碗乾飯。我去年半個窩頭,今年開始一頓一個。有時候奶給福寶做了蛋羹,我爹給我舀半個!”
楊菊花一聽她說到這裡就覺得要糟,當即呵斥:“小孩子家家摻和什麼?”
四大爺瞥了她一眼,說:“繼續說,小孩子說得才真。”
陸微塵滿意了,繼續說下去。
她掰著手指數:“奶和大伯家平時也這麼吃,但是逢年過節會偷偷吃肉,而且我差不多半個月就能看到大伯孃嘴邊有油光。福寶每天一個蛋羹,吃的飯都是苞米麵和白麵的二合面窩頭,兩歲以前每天都吃的粥。哦對了還有,有時候奶還會給福寶做糖水蛋……”
“我爹孃沒做過新衣服,我的衣服都是彩香姨送給我孃的布,我娘給我做的。大伯家每年一身新衣服,福寶幾個月就做一身新衣服……”
“還有小叔叔和小姑姑,一個月我奶給他們二十塊錢……”
她一邊說,四大爺一邊撥算盤,老人家下手“唰唰”的,等陸微塵說完,沒幾分鐘,四大爺按住算盤。
他沉聲道:“我算了你們家往上數三年的。老三不欠公中,倒是公中欠老三二十塊錢。”
“這咋可能?”
劉翠芬傻眼了。
別說她,就是楊菊花也不可置信,把工分本翻來覆去地看。
陸建民挑眉,嘀咕了一句:“那當然了,我平時上工都幹夠我們家三口吃飯了。”
四大爺橫他一眼。
這小子就是這麼糊弄大隊的?
能幹活不幹,非得裝成賴皮樣?
陸建民朝他討好地笑了笑。
四大爺也沒真生氣。
想著剛才算出來的數字,他嘆了口氣。
大為糊塗啊!就這麼看著他媳婦偏心偏到海里去了?!
有這麼一個偏心的娘,陸建民的行為也不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