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時慕容懷月去正廳和殷淮安同桌而用,一頓飯吃得戰戰兢兢、食不知味,慕容懷月不停地扒著米飯,直到胃裡有些難受才停下。
在聽音閣歇了一個時辰,又喝了大夫新開的湯藥,快黃昏時,殷淮安帶著她出門了。
中秋是個大日子,京內操辦的很是熱鬧,四街八院張燈結綵的,空氣中瀰漫著花香、糕點香和燭火香,十分應節氣。
慕容懷月緊緊跟在殷淮安身後,整個人提心吊膽的,沒心思去觀賞周圍好景,一雙眼睛只知道盯著身前高大的男子。
她瞧著殷淮安的側顏,時刻提醒自己別做錯事。
“你老是盯著我做什麼?”殷淮安餘光裡慕容懷月的一舉一動都很明顯,他停下腳步看她。
慕容懷月心提了起來:“什麼?沒有,我、我是太久沒出來了……”
殷淮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作聲,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在一個做糖人的小攤前停下,慕容懷月趕緊跟上,看見攤位擺著許多栩栩如生的糖人時有些疑惑,仰臉看向殷淮安,問道:“要買這個嗎?”
“嗯,”殷淮安掏出碎銀子丟給攤位老闆,又一指慕容懷月,“照她的樣子做兩個。”
老闆被眼前這個出手闊綽的公子嚇到,兩個糖人才幾個銅板而已——老闆拾起這足夠買下他三倍攤位的銀子,忙不迭地應道:“是是。”
“做的用心些。”
“這位爺您放心,我畫了幾十年的糖人了。”老闆樂呵呵地攪著糖漿,眼睛看著眼前這位驚為天人的女子,手下卻利落地一起一落、勾勾畫畫,不消片刻,一個糖人做好了。
“這位爺,您瞧。”老闆滿臉堆笑的將糖人奉上。
殷淮安掃了一眼糖人,又看看慕容懷月,頗為滿意。
老闆又麻溜地做好了第二個,將糖人遞給眼前這位紅衣女子:“小姐,您拿好。”
慕容懷月接過,柔柔地道了一聲謝。她看著手裡的糖人,果然做得極好,轉臉看向殷淮安,卻見他眸色深沉、出神地盯著手裡的糖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似乎是有所察覺,殷淮安回過神,看向她:“走吧。”
每逢盛會街上人就不少,自然中秋更是如此,為了賞月、賞花燈,大家都結伴出門,共慶佳節。
為了糖人不被人擠壞,慕容懷月一路高舉著糖人走著。殷淮安也覺得人有些多,瞥了一眼有些落在身後的女子,忽地伸手抓住:“跟好我。”
慕容懷月空著的那隻手被緊緊攥住,她仰頭看了一眼殷淮安,又快速垂下。
兩人舉著糖人一路走著,凡是路過他們的人無一不覺得這二人是郎才女貌,十分相配。慕容懷月瞧著自己手裡的糖人,又偷偷看了一眼殷淮安的,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欣喜。
隨著人流走了一陣,慕容懷月見前頭鬧騰騰的,禁不住好奇起來。但她個子嬌小,被面前的人牆堵得嚴嚴實實的,壓根兒看不清楚人群圍著的裡面發生了什麼。
殷淮安見她探著頭想要往裡看,略一思索,直接帶她繞了幾步路,從人少的地方擠了進去。
原來人群圍著的是一個露天戲臺子,臺子一側掛了一串紅燈籠,燈籠上寫了字謎;而戲臺中心有一拿摺扇、穿長褂的書生正一邊說著評書、一邊讓大家猜謎玩呢。
只見那書生用摺扇指了一下最邊上的一隻燈籠,雙目一揚:“諸位,剩下最後一個燈謎了,哪位想試試啊?”
圍著的人都瞧著燈籠上的字,殷淮安稍稍一低頭,問道:“能看清嗎?”
“後半句有些看不到。”慕容懷月老實回答。
“字謎是‘山旁隱現橫空日,雨下埋香寂寞人’。”殷淮安略一沉思,謎面脫口時很快猜出謎底,於是笑著問慕容懷月,“猜到了嗎?”
“還沒有,謎面有些難。”
不止慕容懷月這麼覺得,一旁的人紛紛討論著謎底究竟是什麼。殷淮安一低頭,貼近慕容懷月耳側低語道:“你再好好想想,謎底跟今天有關。”
殷淮安從未靠她這麼近過,慕容懷月渾然不覺自己耳根泛紅,只是隱約覺得被他握著的那隻手手心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輕輕呼了口氣,慕容懷月思忖著:跟今天有關?再細細看了一眼謎面,心中將字拆解開來,謎底躍上心頭。
“我知道了。”慕容懷月羞赧一笑,向戲臺上的書生示意。
“哦?這位小姐是猜到謎底了嗎?”
“謎底是中秋,對嗎?”慕容懷月眼神明亮,期待地看著書生。
“小姐好聰明,那跟之前一樣,小生這裡奉上一份小小的中秋賀禮,希望小姐和身旁的公子花好月圓人長久。”說著,書生將手邊的一把桂花團扇贈予慕容懷月。
只是慕容懷月並沒有伸手去接,她在聽到後半句“花好月圓時”已然僵在原地,一股寒意頃刻籠罩住她。雖然沒有去看殷淮安的神情,但她已經猜到殷淮安會有多生氣了。
“小姐?”
慕容懷月一抖,勉強笑笑:“多謝,可惜我不喜歡桂花,這把團扇就不必了。”
一霎那,書生和戲臺下的眾人都有些許的驚愕。本來這桂花團扇只是應箇中秋的景,作為猜對燈謎之後給大家的一個小玩意兒,誰也沒想到會有人拒絕。
眼看著原本熱鬧的氣氛有些冷了下來,慕容懷月有些慌張,試圖說些什麼時,身旁的殷淮安開口道:“中秋桂花盛開,人人都賞花過節,你雖不喜歡桂花,可以拿來送我啊。”
此番話緩和了氣氛,慕容懷月歉意一笑,趕緊接過書生手裡的團扇遞給殷淮安。
殷淮安鬆開牽著慕容懷月的那隻手,接過團扇。慕容懷月手心一涼,這才發覺自己那隻手手心已是溼漉漉的,頓時緊張地抬眼看向身旁的男子。
殷淮安面帶微笑,一手拿著糖人一手拿著團扇看她:“走吧。”
慕容懷月忐忑不安地跟在後面,揪著衣裙不停擦著手裡的汗,渾然不覺殷淮安已經停了腳步回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