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远了,才敢动弹。因怕那些土匪杀个回马枪,她也不敢再回村子里,想了想,便打算先在外面躲一夜,明天再做打算。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走了半晌,看见不远处草丛间,隐约有块巨大的石头。燕仪走过去,看见石头周围的地面倒也算平坦,四周的草长得很高。
燕仪缓缓吐出一口气,准备在这里休息,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闷哼,她浑身一颤。
没过多久,右手边的草丛里伸出来一只血淋淋的手,燕仪差点惊呼出声。
“有人吗——”
是个极其沙哑粗糙的男人声音。
燕仪第一反应是赶紧跑,这大半夜,荒郊野外,土匪出没的地方,太危险了。
“别走!”男人似乎听到她的脚步声,竟然从草丛里钻出来拉住了她的脚踝,燕仪跌坐在地。
“帮帮我。”
月光下隐约看得出,这是个身形高大健壮的年轻汉子,只是此刻身上鲜血淋漓,一张脸也脏兮兮的看不清面容。
“我去找人来……”燕仪缓了缓心神,努力冷静道,“你看我一个人也没法帮你,我去村里叫人过来。”
她可以帮他传个话,不过至少得等天亮,回去看看,村里土匪如果走了的话再说。
这人虽然狼狈,目光却炯炯有神,应该还是能够坚持的。
“不用!”他粗声粗气地说,“你帮我把这块石头搬开就行!”
燕仪闻言奇怪地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左腿被块大石头压着,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
汉子看见她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一下子来了气,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手枪来,扣动了扳机:“赶紧的!别婆婆妈妈的!”
被枪抵脑袋的阴影瞬间袭来,燕仪瞪大了眼睛,沉默走过去抬起他身上的石头。
奈何那块石头实在是太沉了,她本来力气就不算大,抬了半天,也只挪动了一下,疼得那汉子大喊起来。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有本事一枪崩了我你自己来!”燕仪也来气了,一晚上又是受惊又是受气,自己好不容易用情蛊迷倒的丈夫被土匪掠走了,现在还要在这儿被迫救一个疯汉子。
“他妈的……”汉子真的想一枪崩了她,但又怕自己死在这里。
而且他能感觉那条腿已经渐渐疼得麻木了,他真怕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快点!”他不耐烦地摇晃着枪。
燕仪看他情绪激动的样子,怕他真的会冷不丁给自己一枪,心里也急躁得很,用尽全力,着急之下那块石头竟然真的慢慢被她抬起来了一点点。
汉子感觉腿上的重量好像慢慢减轻了一点:“对——就像这样!加把劲!”
“你别喊!”燕仪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脸憋得通红,额角上已是汗津津的了。
汉子见她确实在用力,也就不敢再出声,待到她终于一鼓作气把石头抬出比较大的空间时,汉子立马利索地滚向一边,把自己的腿解救了出来。
燕仪没想到自己的力气能这么大,她实在坚持不住了,猛地一撒手,石头重重地落地,周围的地好像都颤抖了一下。
汉子躺在地上,像条露出肚皮的恶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眼里发出凶狠的精光。
“那个狗娘养的东西!想害老子?老子福大命大!这下他玩完了!”
燕仪听他嘴里骂骂咧咧的,便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想趁他不注意溜走,谁知道那人反应灵敏得很:“你去哪儿?”
“我……”
“我的腿伤了,你得帮我回去。”汉子理直气壮地说。
“我家里还有急事,我去村里叫人来帮你吧。”
汉子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别放屁!你跑了还会再回来?你要是不帮我,我现在就把你打死算了,给老子垫背!”说着又要举起那把枪。
燕仪心想,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找借口敷衍他,他也不耐烦听,只能先顺着他来。
于是她沉默地走回来,看了看他的伤:“你的腿还能动吗?”
“废话!要是能动还要你干嘛?”
燕仪也来了气,一把把他拉起来,就想这么扶着他走了,但是没走两步,就开始摇摇晃晃的。
汉子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燕仪靠近了他才发现这小娘皮有几分姿色,脸蛋白白嫩嫩的,身上香香的。
他咽了咽口水,有意想占占她的便宜,谁知道还没来得及下手,忽然就被摔了出去。
燕仪也跌倒在地。
“你也太沉了吧。”
她语气里流露出不耐烦,走到旁边捡了一大把有韧劲儿的杂草和树枝,又用尽全身力气掰下胳膊粗的树枝。
她蹲到一旁,埋头处理这些东西。
“你干嘛?”
“弄个东西拖你走。”
汉子感到无语:“要不试试背着我?”
“你觉得我能背得动你?”
汉子看了看她瘦弱的小身板,没再出声反驳,心里想她刚才能抬得动那块石头确实是奇迹。
燕仪做的是小时候见爷爷做过的草担子,爷爷喜欢上山打猎,有时候猎物太多了不好拿,就会当场编一个草担子拉回来。
她没亲自做过,只能凭自己模糊的映像还原,所以最后做出来的草担子是马马虎虎。
不过汉子哪儿知道这玩意儿原来是用来拉野猪的呢?他只知道这丫头拖着自己往前的时候,自己都快被磨掉一层皮了。
“你做的是什么东西?想疼死老子吗?”汉子怒道,“……你慢点!”
燕仪没出声,她今晚用了太多力气,现在已经是筋疲力竭,手心火辣辣的,估计已经被磨红了。
荒郊野外突然出现这么个男人,还恶声恶气的一副流氓做派,幸好这个人暂时动弹不得,否则她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还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也不知道沈誉卿那边怎么样了。
正思索着,忽然看见远处山脚下出现了一个身影,燕仪下意识地蹲下来躲进草丛里。
“怎么了?”汉子问她。
燕仪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汉子艰难地扭过身子看过去,那个人脚步很快,已经渐渐走过来了。
借着月光,他们看清了,那是个穿着短褂的年轻男人,长得黑黝黝的,手里还拿着什么名字。燕仪怎么看这个人,都觉得像刚才进村的那群土匪的打扮。
身边的汉子一直沉默着,就在那个人即将走过他们身边,往前面走去时,汉子突然抽出手枪,往他后脑勺开了一枪。
旷野里骤然响起脑壳碎裂的声音。
燕仪惊叫了一声,瘫软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
原来人可以死得这么快,那个人倒地时,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声。
身边的汉子冷笑着收起枪。
“去看看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汉子指使着燕仪。燕仪刚刚见他亲手杀人,不敢再多做反驳,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她不敢直视那具尸体的脑袋,忍着恐惧和恶心把他手里的布包给拿了过来。
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一封信,汉子夺过去看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原来他们逮到这么一只肥羊!这下可要便宜老子了。”
燕仪小心翼翼地捡起从他手里滑落的信纸,展开一看,却是瞠目结舌。
落款是林煜,这是当时沈誉卿跟村民介绍自己时用的假名。
这竟然是沈誉卿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