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掛了電話，向北望皺著眉頭，心中縈繞著不解。
他思索良久，都沒想通洛洛為何不贊同自己轉業——是的，根據他對洛洛的瞭解，洛洛既然強調讓他過年回家，就代表洛洛有另外的打算。
既然如此，向北望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先想辦法申請回家一趟吧。
過年回去是不可能的，作為軍人，越是重大節假日就越要留在部隊待命，尤其現在的間諜和特務橫行。
不過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月月底或許自己能爭取到休假……
一邊想著，向北望一邊去交了通話費用。
結果被話務員打趣：“同志，你和你愛人感情真好。”
這年代，大家就算是稱呼愛人，也是叫的“某某同志”，幾乎沒有像向北望這樣，親暱地喊小名。
面對話務員的調侃，向北望並不迴避，大大方方地告訴她：“我愛人是我老師的女兒，第一次見到她，我就想跟她結成革命伴侶了，現在我愛人在家照顧家庭和孩子，讓我能夠全心全意為國家和人民效力，這份感情自然深厚。”
說完向北望對她行了個軍禮道了謝，便轉身離去。
看得年輕的話務員滿臉嚮往，“要是我也能找到這麼深情的革命伴侶，那該多好啊……”
紅花鎮人民公社裡，姚青洛也剛交了話費。
打電話和接電話都要錢，這也是大家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電話聯繫的原因。
姚青洛手頭有著婆婆剛給的錢，但心情激動澎湃的夫妻倆，一不小心聊了十五塊的話費！
給錢的時候，姚青洛不免肉痛。
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該想辦法掙錢了……
雖說自己有百貨商場，大部分物資都不用花錢買，但在這個時代生活，有錢好辦事！
她還要想辦法救爸媽呢！
姚湛夫婦被下放到了北方，離他們這兒很遠，那裡農活雖然少，但氣候嚴寒，冰天雪地的環境常人也難以適應。
姚青洛的父母住在牛棚，根本沒有保暖的衣物被褥，加上臨近運動結束的時候，各地的鬥爭愈發激烈，她爸媽遭受了比之前更可怕的折磨，於是身子就垮了。
平反沒兩年，爸媽就相繼去世。
想到這裡，姚青洛心中生出了緊迫感。
希望向北望聽懂了她的暗示，不要衝動轉業……
“媽媽，我們去哪裡呀？”
出了人民公社，妞妞就仰頭問媽媽。
姚青洛收回思緒，牽著妞妞辨認了一下方向，“走，我們去供銷社，給妞妞和弟弟買糖吃。”
妞妞卻搖頭：“媽媽，不買糖，留著錢給爸爸打電話，好不好？”
她喜歡和爸爸打電話！
雖然看不見爸爸，但是能聽見爸爸的聲音呀！
姚青洛無奈地笑道：“買糖的這點錢，也不夠和爸爸打電話呢，再說了，爸爸平時很忙的，也不可能經常打電話回家。”
聞言，妞妞失落得肩膀都耷拉了下去：“哦……”
“爸爸年前應該要回來的，妞妞放心吧，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姚青洛安慰著女兒，“等明年妞妞七歲了，就送去讀書，學會認字後妞妞可以自己給爸爸寫信啊，寫好了媽媽幫你寄出去。”
這下妞妞才高興了，拉著媽媽要拉鉤鉤，保證明年一定讓她去讀書，再幫她寄多多的信給爸爸。
拉完勾，姚青洛帶著妞妞去了供銷社。
說買糖，她就只買了糖。
但其實她主要是去重溫一下當前的物價，順便合一合商場有什麼是能拿出來賣的。
這一打聽，還真問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商場裡有些老式手錶，是現在的時興貨，價格高昂。
又比如商場普通的暖水瓶，大城市的人才用得起。
還有鐵鍋之類的，很緊缺。
就連商場中很常見的香皂肥皂，也是要票買的。
……
要不是供銷社的售貨員見她一副聊上癮不肯走的樣子，主動趕人，她還能再多套一些話呢。
畢竟是過去了二十年，許多事情姚青洛都記不大清了，為了避免出錯，那當然是要多問多瞭解。
不過和售貨員聊了這麼多，姚青洛腦子裡那些沉睡的記憶也隨之復甦了。
給妞妞拆了一顆糖，妞妞卻堅持要讓媽媽先吃，姚青洛不禁親了親女兒的臉蛋，誇獎道：“妞妞真乖！”
妞妞反手抱住媽媽的脖子，也歪頭親了一口媽媽的臉頰。
“媽媽最好啦！”
回家的路上，雖然靠兩條腿走挺累的，但姚青洛和女兒歡聲笑語不斷。
走到村子的時候，再次趕上中午下工時間。
“青洛，你們母女倆這是從哪兒回來啊？”
姚青洛循聲看去，是住在她家左邊的一個伯孃，對方的男人叫向建國，是和公公向忠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
“伯孃，下工了啊？我和妞妞去鎮上公社接了個電話。”
姚青洛面上露出笑容，坦率地回應著對方的問候。
由於兩家是鄰居，正好順路，就一塊兒回去了。
伯孃顯然有些八卦，壓低聲音問她：“昨天你大嫂幹什麼了？聽我家老太太說，你們倆打起來了？”
這伯孃家裡有個長壽的婆婆，現在婆婆七八十了，下不了地，每天就坐在門口看過路的人，偶爾會替孫兒媳婦照看下重孫。
昨天姚青洛將向家大嫂趕出門的時候，那老婆婆也看見了。
只是姚青洛沒想到對方七老八十了，還會和兒媳婦說八卦呢。
“嗯，我大嫂一早上我家沒好話，我氣不過頂了她兩句，也不想讓她進屋，她就要伸手打我，我也只好動手了。”
那伯孃嘖嘖兩聲，像做賊一般小聲說：“青洛，你別說是我說的啊……昨天你婆婆看到你掉河裡，到處喊人救你，難得鐵柱過去了，正要下水呢，被你大嫂兩句話嚇得不敢去救你了。”
姚青洛聽著伯孃描述當時的情形，並還原了牛月珍的話，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這是巴不得我死？”
伯孃搖了搖頭，一臉的“不好說”。
眼看快到她家門口了，伯孃再次囑咐：“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你大嫂那人……嘖！”
“放心吧伯孃，我對誰都不說。”姚青洛面露感激地承諾。
兩人一分開，姚青洛就轉頭叮囑女兒：“妞妞，以後離你大伯孃遠點，沒事不要找她家的堂哥堂姐玩。”
失去過一次孩子，她已經不敢再冒一點險，所以對任何潛在的危險都要重視。
妞妞乖乖地點了頭，剛想說點什麼，自家屋裡傳出了二娃三娃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