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頭暈得厲害。
他平日裡,對於身外之物不屑於顧,唯有兩樣東西,最為看重。
一是家中的藏書,所謂詩書傳家,這個東西乃是世家的標配。
魏家窮是窮了點,但清貴的身份卻是不差的。
另一個最喜愛的,便是他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奏摺了。
古有《史記》,《淮南子》,將來他魏徵何嘗不能有屬於自己的作品。
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這麼多上好的奏摺,卻被這小子給燒了個精光!
魏徵只覺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逆子啊!”
“父親萬萬不可生氣,正所謂氣大傷身,不可不察也!”
魏書瑾將魏徵扶到座位上,才回頭看向老管家,有些不解道:
“鍾叔,你明知道那些是我父親最寶貴的東西,你怎麼就不攔著點呢?”
“唉呦,我的二公子哎,大公子的脾氣你是不知道的,我一個下人,怎麼敢出來阻止呢?”老管家委屈道。
“那三弟呢,就算大哥胡鬧,不知輕重,難道三弟就不知道出來阻止嗎?”魏書瑾疑惑道。
“小公子倒是出言阻止了一番,不過被大公子一句話,就給懟得不吱聲了。”
“哦?”魏書瑾一臉好奇。
“那他是怎麼說的?”
“大公子說……正所謂長兄如父,他說大人不在,他便是一家之主!別說是弄點錢花,就……就算是把魏家給點著了,也沒啥大不了的……”
“他還說……這叫做什麼有錢難買爺樂意……”
“嘶!”
聽到這句話,魏書瑾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這位兄長居然如此生猛。
仔細想來,如果換做是自己在家的話,恐怕也不會比老三強到哪裡去。
“父親,這……”
魏書瑾看向父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自李唐開國以來,便推崇以孝治天下。
父兄人倫,他身為弟弟,自是不好說兄長的不是。
“呼……”
這個時候,魏徵也緩過神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下心情,
一想到那孩子,自小便送回鄉下,也不曾受過名師教導,未免淘氣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況且,不管是食物也好,錢財也罷,終究是些身外之物,這些東西,就當作是這些年以來,對那孩子的補償吧。
至於說奏摺,無非重寫一遍也就是了,想來也不是難事。
“罷了,你們都先下去吧,明日一切照舊。”
魏徵擺了擺手,覺得有些疲倦了。
然而,老管家卻依然沒有離開。
“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大不了回頭我去夫人那邊,借點便是了。”魏徵笑著安慰道。
自從將魏叔玉送回老家之後,魏徵妻子裴氏便隔三差五,賭氣回孃家。
裴家是河東的大姓,家族門人遍佈朝野。
不過隨著前宰相裴矩離世,裴家聲望一下子降低了許多,不復昔日榮耀了。
“不是的,家主……”
老管家嘆了口氣,苦澀道:
“哎,罷了,還是讓他們來說吧。”
隨著他拍了拍手,只見幾道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見到來人,魏徵與魏書瑾也是愣在了那裡。
因為這些人正是魏家府裡的車伕,護院,甚至還有廚娘。
魏書瑾擦了擦眼睛,這些人都是父親此次離家前,父親專門找來,留給大哥差遣的。
這會怎麼全來了,還一個個苦著臉,眼淚婆娑的。
“你們這是……”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就看到幾人齊齊跪了下來,車伕哭道:
“啟稟家主,自大公子來了之後,便隔三差五地去勾欄消遣,說是要實地考察調研,還要和姑娘們交流一下技術問題。現如今,咱們家已經欠下那邊三百多兩銀子。
剛才那邊來人,說是如果再不給錢,就要到咱家堵門了……”
車伕話音剛落,那邊護院立馬開口道:
“家主啊,自咱家大公子到長安以來,已經拜了三位義父,六位恩師,以及十幾位結義金蘭,現如今,咱們家下人們都沒臉出門了,說是怕被同行給笑話死。
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護院說完,廚娘也“哇”地哭了起來。
“家主啊,大公子……他……他竟然要調戲奴家……您可要為奴家做主啊!”
“啥!你說大哥他調戲你?”
魏書瑾瞪大著眼睛,看著身材魁梧得像頭熊一般的廚娘,忍不住嚥了嚥唾沫。
這位大哥的品味也太逆天了吧!
這都下得去手?
“你細細說來,我大哥……是怎麼調戲你的?”
魏書瑾面色古怪,問出了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大公子……他……”
被這麼多人盯著,廚娘臉色一紅,然後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
“就是此物!”
廚娘信誓旦旦道。
“有一日,大公子打量了奴家身材許久,便將這東西塞到了奴的手裡……說這是對女子的體貼之物,還說穿了這個東西,下面透氣,而且還能塑形……”
隨著廚娘一番比劃,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精彩起來。
唯獨魏徵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護院突然插話道:
“對了,屬下想起來了,那日大公子意圖攔下皇后娘娘的鑾駕,好像手裡拿的就是此物!大公子還嚷嚷著說要給皇后娘娘獻上大寶貝呢!大公子……”
“夠了!”
魏徵氣得將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氣得渾身發抖,喘著粗氣。
“逆子!逆子啊!”
“家門不幸,怎會出了這樣不肖子孫!”
他原本想著魏叔玉頂多花點錢,大手大腳而已。
可現在看來,以上的樁樁件件,都已經涉及到品行問題了。
若是再放縱下去,恐怕遲早就要惹出滔天大禍。
有道是玉不琢,不成器,棍棒底下出孝子!
這個時候,斷不可婦人之仁。
“那個孽障現在在哪?”魏徵殺氣騰騰地問道。
“大公子中午回來後,便把自己鎖在屋裡,一直沒出去了。”看著拿著木棍的魏徵,老管家的眼神里滿是擔憂。
“好!帶路!”
魏徵點了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魏書瑾臉色一變,連忙跟上。
他知道,父親這次,可是動了真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