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裴不司沒有說話，看著身下那波濤翻湧的雷池。
他知道，他和江念雪已經回不去了，事實上，在他修煉了無情太上感應訣的時候，就已經隱隱感應到了。
這個傳說中可以融合天道的功法，貌似是以消耗情念為基礎的。
“江峰主，你還記得，你曾欠我一個承諾嗎？”
江念雪一愣，她低下頭，烏黑翩然的長髮擋住了她的眼睛，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在很久以前，江念雪和裴不司外出歷練，去往一個名為“陳洛”的正道家族考察，卻不料這個正道家族早已投靠魔教，為了獲得正式進入魔門的投名狀，他們傾全族之力，意圖抓捕裴不司等人。
尤其是身為青雲宗主之女的江念雪，更是他們的終極目標。
當日的陳洛森林血氣瀰漫，殺戮和哀嚎彷彿成了永恆的主題，在陳洛家族一番圍剿之後，整個試煉隊伍中只剩下裴不司和江念雪兩個活人。
更為嚴峻的是，由於當時江念雪已經身受重傷，根本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面對身後氣勢洶洶的追兵，兩人都知道當時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裴不司捨棄江念雪，畢竟江念雪是他們的主要目標，而裴不司自己則可有很大的機率逃脫追兵的圍堵。
事實上，當時江念雪也是這麼跟裴不司說的。
但裴不司並沒有這麼做，他封住了江念雪的啞穴，將她藏在了一個讓人難以發現的逼狹山縫中，一人引開了全部追兵。
自此，江念雪成功躲過了追兵的追捕。
而裴不司……自此消失了三年時間，在那段時間，江念雪自請鎮守陳洛家族的遺址，只為等一個幾乎不會活下來的人。
但幸運的是，裴不司活了下來，只是修為盡廢。
江念雪至今還記得那個在南街討乞的破碎少年，那個原本應該在劍道大比中一舉奪魁，享受眾人崇拜目光的裴不司。
為了她，他一人抵擋上百修士。
為了她，他不顧自身性命，千里奔行。
為了她，他散盡修為，寧做一個受人唾罵的討乞少年。
想到這裡，江念雪的眸子罕見得溫柔了不少，時隔三年，當江念雪再一次見到裴不司時，的確對他做出過承諾。
“小司，你不要讓我為難。”
“不為難，我只是想要了去因果……”
裴不司話還沒說完，一道驚慌的叫喊陡然響起。
“師傅救我，大師兄要殺我！”林北辰臉色突變，猛地朝著江念雪喊道。
裴不司要殺林北辰！
裴不司要殺林北辰！！
裴不司要殺林北辰！！！
一個念頭重複得出現在江念雪的腦海中，她來不及多想，手中風雪劍猛地朝身後刺去。
鋒利的劍刃沒有任何阻礙的沒入裴不司的左胸，心臟部位。
後知後覺，難以置信的表情僵在了江念雪的臉上，她顫抖著身子，機械性的轉過頭去。
低頭，看著刺向自己的風雪劍，裴不司染血的嘴角微揚，嘲諷地看著江念雪。
“江念雪，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動手殺他。這些年朝夕相伴下的信任，抵不過你徒弟的一句讒言嗎？”
血跡點點滴到裴不司的白袍上，化作一朵朵嗜血梅花，他的身體搖搖欲墜，緩緩朝著雷池倒去。
“不，不……不要，小司，抓住我的手！”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自心中升起，江念雪伸出手，試圖抓住裴不司。
“小司，抓住我的手，快啊！”
看著任由自己墜入雷池，一臉嘲諷的裴不司，江念雪遍體生寒。
這一刻，她的心沒由來得一顫，感覺心中好似失去了什麼東西一般。
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什麼的江念雪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緒，毫不猶豫的御劍衝進雷池，意圖抓住裴不司。
遠處，剛剛趕來的丹陽子見此，面色一變，下一刻便提高了御劍的速度，試圖出手援助。
嘭——
關鍵時刻，一聲巨響突然自天劍峰中響起，洶湧的魔氣如浪潮般覆蓋了整個青雲宗。
“久違的……自由！”
一聲輕嘆自魔氣中響起，在丹陽子凝重的注視下，一個婀娜的人影在魔氣中若隱若現。
一個由魔氣化作的長鞭朝著雷池中抽去，綁住江念雪的腰肢，將其輕易的拽出雷池。
“不，不要，求你，放開我，讓我去救他！”
鳳九幽聽著江念雪的懇求，直翻白眼，屬實心生厭煩。
鞭子一甩，將其拋向直奔她而來的丹陽子。
丹陽子見此，只能打消重新鎮壓鳳九幽的念頭，將被封印了修為的江念雪抓在手中。
“丹陽子，沒想到最後居然是你拿到了掌教佩劍，你們青雲宗是沒人了嗎？”看著已經滿頭華髮的丹陽子，鳳九幽下意識的吐槽道。
“鳳九幽！”丹陽子看著面前的婀娜御姐，眼中唯有驚駭。
“你不是被師尊滅殺在天劍峰下了嗎，為何……”
“當然是沒被殺死嘍，就憑那老傢伙的修為，戰勝我當然有可能，但是想徹底滅殺我……”鳳九幽一臉桀驁。
“那老傢伙不過是自爆道骨，用純淨劍陣將我鎮壓在天劍峰下罷了。”
丹陽子聽此，面色一沉，知道若是再想將其封印的話，怕是不太可能了。
“小司，小司……”江念雪陷入昏迷，喃喃自語著。
見此，鳳九幽原本興奮的面色漸漸沉了下去，輕輕啐了一聲。
“真是……小婊砸。”
“本尊今日心情好，甚至剛才還抽空洗了個澡，就不跟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活動身體了。”
“我們……山水有相逢！”
籠罩整個宗門的魔氣在一瞬間倒流入鳳九幽體內，在眾人驚駭的注視下，她化作一頭鳳鳥，轉瞬間便消失在了天際。
看著無視宗門大陣飛出青雲宗的鳳九幽，丹陽子沉重說道。
“宗門，有難了……”
“小司！小司！快抓住我的手！”昏迷中的江念雪再一次發出驚呼。
丹陽子見此，沒有說話，狠狠颳了一眼伐仙台上的林北辰，拽著江念雪趕去了主峰。
江念雪剛經歷了雷劫洗禮，緊接著又被魔氣侵染，若是不盡快消去一身雜質，怕是會影響天賦。
“不過，我希望在你醒來後，不會因為今天的所作所為而後悔。”
……
……
……
周圍的雷鳴越來越響，極致的閃電化作蛟龍，抽打在裴不司的身上。
左胸的傷口如同小泉，滋滋的冒著鮮血。
面對此種險境，裴不司單手捏訣，默默運轉起了無情太上感應訣。
“斷情絕愛，一心求道，就算是再聽一次你的計劃，我還是會感到震驚。”
一團魔氣出現在裴不司身邊，風九幽淡淡的聲音響起。
過了片刻，見裴不司還是沒有聲音，那團魔氣直接來到上方，看著閉目靜思的裴不司，鳳九幽輕咦一聲。
“居然陷入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