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还是紧张得不行:“不……不是的,是我们见大娘子要跑,强行抓她,一时失了轻重,实在对不住。”
“为何跑?”宴墨白问宁淼,凤眸湛黑。
这是他进来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宁淼靠在墙上,眼睛更红了,她咬了咬唇,怯声道:“我……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不知他们抓我后要如何对我,我害怕……”
宴墨白看着她,清冷目光在她被撕掉一大块布料的衣袖上掠过,又扫了一眼她的腿:“能走吗?”
宁淼摇摇头,又赶快点点头。
宴墨白黑眸深幽,转身便往外走。
对他的毫不怜香惜玉,宁淼也毫不意外,一瘸一拐吃力地跟在后面。
掌柜唤了钱庄里的一个杂事妇人来扶她。
并亲自送到门外,毕恭毕敬:“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多谢宴大人和大娘子大人大量,那匣金银一会儿我们将存票开好,会派专人送去府上。”
宁淼和宴墨白各自上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回府。
府门口下马车的时候,宁淼唤住了宴墨白:“二公子,对不起,是我没用,没办好事情,还连累二公子辛苦跑一趟。”
宴墨白淡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上府门口的台阶,入了府。
看着他袍角轻荡、脚步蹁跹的背影,宁淼默了默,侧首跟车夫道:“劳烦让春兰或甘嬷嬷出来扶我一下。”
其实,她并没有怎么伤到,腿上被踢,也只是假象,对方只是碰到了而已。
但既然是苦肉计演给宴墨白看,那就得装到底。
私印是假的,她早就看出来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宴墨白怎么可能交给她?
他大概是觉得她会拿着银子跑路,不会去钱庄存,给个假的也无所谓。
她不仅去存了,还因为这个假私印挨了一顿打呢。
宴墨白心里有丁点愧意吗?
——
拂雪苑
宴墨白一袭玄黑常服,坐于书桌前,眉眼低垂,处理着公务。
蓝影端了一杯新茶进来。
他和赤风都是宴墨白的贴身侍卫,今日便是他跟踪芳菲苑的那女人,藏于文春寺的寺顶瓦上,听到了女人求佛时亲口吐出的那些惊人话语。
“大人相信宁娘子跟康王真的有血海深仇吗?”蓝影将杯盏恭敬放到宴墨白手边的桌上。
宴墨白也没抬眼,长指将手中文书翻过一页,漫不经心:“你不信?”
“属下是有些相信的,看她就一柔弱女子,不像伪装。只不过,康王狡诈,属下也不敢断言。”
宴墨白抬眸:“想要知道康王到底是她的仇人,还是她的主人,倒也不难。”
说完,示意蓝影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蓝影颔首领命。
——
翌日,宁淼吃过午饭,准备小憩一会儿,蓝影来了芳菲苑。
“大人请宁娘子去一趟福泉茶楼。”
去茶楼?
宁淼很意外。
这厮又想干吗?
“二公子可有说何事?”
蓝影摇摇头,表示不知。
宁淼也不好拒绝,只得随蓝影前往。
一路上都在想宴墨白的目的。
虽然茶楼是喝茶的地方,但他是绝不可能请她喝茶的。
难道是得知了她在文春寺求佛时说的话,想要跟她谈谈?
如果是这样,家里谈也可以,为何专门跑去茶楼?
所以,目的定然不简单。
宁淼提着一颗心,随蓝影来到福泉茶楼二楼的一间雅室。
雅室里,宴墨白一袭玄色锦袍,闲适地坐在靠窗的一张雅桌边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一个茶盏把玩着。
“大人,宁娘子来了。”蓝影恭敬出声。
宴墨白便转眸朝她看过来。
宁淼微微躬了躬身,软声开口:“不知二公子有何事?”
宴墨白指了指自己对面,示意她坐。
宁淼犹豫了一下,微瘸着腿,走过去,局促坐下。
宴墨白看了眼蓝影,蓝影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雅室里便只剩下宴墨白和宁淼两人。
宁淼搅着自己的手指,表现出一副怯懦不安的样子。
宴墨白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昨日给了个假的私印嫂嫂,害嫂嫂挨了打,抱歉。”
宁淼看着他,看着他俊美如俦的脸上丝毫情绪不显,看着他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声音和语气却寡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知道他叫她前来,定然不是为了道歉。
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不知道。
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宁淼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让自己两颊染上红晕,眼睛也雾蒙蒙的,她摇摇头:“没事,二公子也不是有意的。”
宴墨白没接话,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
宁淼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也不直视他,微微低敛着眉眼,视线只落在他胸口和手的位置。
他的手很好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
“嫂嫂怎么不喝?”宴墨白放下手中杯盏,黑眸凝着她:“怕有毒?”
宁淼只得双手捧起茶盏,正准备送到唇边,忽然听到门口蓝影禀报:“大人,康王到了。”
康王?
宁淼呼吸一滞,手中杯盏里的茶水洒泼了出来。
这个男人约了康王?
怎么会?
他们两个不是敌对阵营吗?
慌乱抬眸,对上宴墨白深凝在她脸上的视线。
他一直在看她,在观察她的反应。
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约康王前来?
脑子嗡嗡作响,她强自镇定。
路上她想了种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种情况。
宴墨白黑眸深深、似笑非笑起身,去门口相迎。
“康王殿下。”
“赤风侍卫说宴大人请本王喝茶,本王还不相信呢,宴大人怎会有如此雅兴?”康王一身藏蓝锦袍、玉带蟒纹,器宇轩昂。
宴墨白但笑不语,朝康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入了雅室。
赤风蓝影,以及康王的两个侍卫都守在门外。
见雅室内空无一人,宴墨白瞥了一眼窗户,薄唇微抿。
康王撩袍在先前宁淼的位子坐下。
宴墨白坐回自己的位子。
刚坐下,准备提壶倒水,就感觉小腿一重,似是被人抱住了。
他提壶的手微微一顿,也只一瞬,便恢复如常,继续提壶给康王倒了一杯茶。
雅间的茶桌铺了华丽的桌布,桌布四周曳地,将桌底遮得严实。
宁淼躲在桌子底下,缩在宴墨白的脚边,紧张地看着康王的袍角和厚底云纹靴,生怕他再伸长一点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