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鸿牵着她走。
田杏儿一开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转头看看,少年虽然才十四,但个子已经很高了。
她踮起脚尖都不到他肩膀处,跟他站一起,跟个矮豆丁似的。
田杏儿扁扁嘴,突然就觉得自己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她虽跟裴娇一样大,但常年营养不良,头发枯黄,身材矮小。
明明已经快十岁了,但看起来就像个七八岁的女童。
这小少年脸上没有一丝不自在,明显就把她当成了个小孩子。
由此一想,她就乖乖任他牵着了。
两人到了老太太院子,裴燕裴娇正笑嘻嘻从小树林里出来。
一眼看见两人背影,裴娇瞬间张大嘴,抬手在自己眼睛上揉了揉。
她拉住姐姐的手,惊讶道,“姐,你快看,难不成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前面那是不是哥?他,他怎么拉着那丫头的手?”
裴燕仔细看去,也很吃惊,点头道,“没错,是大哥!”
裴娇当场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怒气冲冲道,“凭什么啊!哥为什么要拉着她?他是不是忘了,我们才是他的亲妹子!”
她抬脚就要往过跑,裴燕急忙拉住她道,“行了,你先别咋呼,他们去祖母那里肯定有事,咱们先看看!”
她按住了妹妹,两个女孩躲在了小树林处悄悄向外看。
站在老太太院子外,田杏儿就不往里走了。
那老太太心眼小,要是知道是她去搬了救兵,指不定又生什么事呢!
她站住,看向裴鸿道,“哥,我就不进去了,老夫人看到我又要不高兴了。”
这一声声“哥”叫的,她也熟了,再出口没有半分心里障碍。
裴鸿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道,“成,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肯定让母亲尽早出来。”
看她愁眉苦脸的,他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丫髻,笑道,“行了,别担心了。”
田杏儿眼睁睁看着他进去,心里别提多感激了。
这古代的环境也有好处,男孩子都成熟的早。
这个便宜哥哥别看岁数不大,性子稳重又有担当,昨天帮她解了围,今日连母亲也得靠他。
比起现代那些正在上初中,只知道调皮捣蛋欺负女同学的小男孩可强多了!
裴鸿进去没一会儿,胡娘子就出来了。
她明显站都站不住了,是被秀荷一路扶出来的。
田杏儿忙跑过去扶住母亲,只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哽着喉头道,“娘……”
胡娘子看见女儿,脸上还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哭啥,娘没事,行了,先回去再说!”
田杏儿和秀荷扶着胡娘子回去。
裴娇和裴燕两姐妹从树林里钻出来,裴娇气呼呼道,“那个田杏儿太可恶了,还去搬了哥哥做救兵!”
她越说越气,绣鞋在一棵树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道,“哥也真是,他是不是真把她当成妹子了,还管她这闲事!”
裴燕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蹙眉道,“肯定是她缠着哥哥,不然哥一向不管后院的事。”
裴娇想到哥哥竟然牵了田杏儿的手,眼中就冒出火来,道,“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她还知不知道自己身份,又是上赶着叫爹,又是缠着哥哥,真像人家说的,跟她那个狐媚子娘一样!”
裴燕吓了一跳,忙捂住她的嘴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浑话?你是个姑娘家,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仔细父亲听到打断你的腿……”
裴娇撅着嘴道,“这是贺婶子说的,我觉得她说的也没错么,反正她就跟个小妖精一样!姐,咱们可不能这么下去了,你看哥都被她骗了,咱们得找个机会好好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身份!”
裴燕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反对,迟疑道,“那你说……怎么办?”
前院,田杏儿和秀荷已经将母亲扶回了屋子。
秀荷忙忙碌碌的去打水拿帕子拿药膏。
田杏儿揭开母亲的裙子,看到母亲的一双腿青肿瘀黑的,跪的膝盖都肿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滴了下来,气红了眼睛道,“娘,她怎么这么对你?那老巫婆也太狠了!”
胡娘子吓了一跳,忙四下看了看。
好在屋中只有母女两人。
胡娘子气的拍了女儿一把,低声骂道,“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怎么一点没记住?她是你祖母,这种话传出去,你还想不想再待下去了?”
田杏儿知道母亲担心什么,却犹自气不过,小声嘀咕,“她才不是我祖母,她就是个老妖怪!”
田家老妖婆整治人都是明面上的,刀来剑往,也好应对!
可这裴家老太婆,面上慈爱和蔼,看着比谁都和气,却不动声色就能让你吃了亏。
简直就是绵里藏针,让人防不胜防!
胡娘子看女儿说不进话,气的一口气堵在胸口。
秀荷打了水进来,胡娘子让她出去,田杏儿亲自替母亲挽起裤脚,擦拭伤处,上药。
看母亲疼的直哆嗦,田杏儿十分心疼,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看女儿这样子,胡娘子就又软了心肠,替她擦眼泪道,“哭啥,又没什么大事……”
田杏儿吸着鼻子问,“父亲知道吗?”
胡娘子顿了顿,低声道,“我没告诉他,”
昨日她回来的晚,腿伤也没这么严重,裴通便没发觉。
迎着女儿不解的眼神,她低叹道,“杏儿,这算什么呀,你忘了咱们在田家?饭都吃不饱,如今好歹日子安稳。
至于你这位祖母,虽然性子严苛了些,可天下婆婆大抵如此,女子在娘家时,尚且能任性撒娇,这一嫁了人,这一生就半点不由人了……”
看着女儿小小娇嫩的模样,胡娘子心头满是怜惜,抚着她的头发道,“你现在在娘跟前,万事有娘护着,任性一些也无妨,可将来,要是许了人家,命好些的,能找一个温和体贴的夫婿,若是命运不济,像娘这般,到时候,纵有千般的苦头,你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胡娘子说着,触动了自己的心事,想到自己这辈子像浸了黄连般的苦日子,泪珠沿着瓷白的面容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