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老宅位於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這裡很早以前是外交公館。
地段繁華又隱蔽。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所以,老宅也被稱為陸公館。
盛櫻家裡也算是有錢,但是和陸家比起來,九牛一毛,尤其是在陸衍之拓展新業務後,陸家已經是可以掌控經濟命脈的頂級財閥了。
一家三口出現在陸公館門口的時候,倒是讓站崗的保安驚詫不已。
同時驚訝的還有陸宅的溫管家。
今天,這三位主怎麼同框了,還是親子裝打扮,在管家心裡,這三位一個比一個不好伺候。
盛櫻下車,兩人牽著小遇。她站在陸公館門口,目睹這復古華麗的別墅洋房,更關鍵的是這獨幢別墅位於市中心,且佔地面積超大,真是繁華迷人眼。
她知道陸衍之很有錢,他車庫裡有好多車,阿秀開出去買菜的那輛車都二十多萬,他一個吩咐就可以讓各大奢侈品牌排隊上門給她送當季新品,那些眼高於頂的品牌公關一口一個陸太太稱呼的極其親熱,恨不得跪在地上給她量體裁衣。
有時候盛櫻自己都開始犯迷糊了,是不是你一直行醫救人,堅持自我,所以給了你這麼個體驗豪門貴婦生活的機會。
她原本的人生計劃中沒有結婚生子這一項。
她對此有莫名的恐懼,像是刻在骨子裡,即便沒有生育過,不知道為何卻總有種痛刻在心上和身上。
陸衍之見到她站在門口躊躇,側過身輕輕道:“走吧,有我在!”
——
陸公館今天還挺熱鬧,來了很多人。
盛櫻一個都不認識。
她出現在主宅大廳的時候,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盛櫻一一掃過,看到精彩紛呈各式各樣表情的臉,感覺她們可以去表演川劇變臉。
面無表情,連眼都不抬也不發話的是陸衍之的母親沈姿女士。她是豪門大小姐,祖父配享太廟的那種高貴出身,向來在陸家說一不二,她五十歲了,但保養的極好,面容白皙,脖頸修長,舉手投足皆是優雅,但她看著並不開心。
蹲跪在旁給她捶腿的是她的侄媳婦於靜,她按理應該喊沈姿姨母,她有一對雙胞胎,比小遇大好幾歲,她經常帶孩子來陸家逗姨母開心。
看到盛櫻的時候,於靜捶腿更賣力,問:“夫人,痠痛有沒有緩解些?”
沈女士淡淡道:“你去哪進修了,手法不錯。”
於靜討巧地說:“我和一位中醫理療大師學習很久,就想著給您按摩推拿,讓您身子舒適點。”
盛櫻在心裡說:你真能扯,你怕是找個街邊推拿店學了會敲背敲腿,就開始和中醫扯關係了。她又不是傻子,知道這幫人做給她看的。
還有幾位,是二房也就是陸衍之小叔那邊的人。她們打量自己的時候互相交換了眼色。
盛櫻已經不想待了,這比過年見親戚都可怕,那好歹都是自己人。
“媽,我和櫻櫻帶著小遇回來了。”陸衍之開口,他也沒想到今天會這麼多人,他原先想的就是在家吃個飯見見老人就走。
陸夫人說:“稀客啊!”她又用吳語說了幾句,陰陽指數拉滿。
陸衍之懶得搭理問:“奶奶呢,在房間嗎?”
“老太太在南苑。”陸衍之二嬸回答他。
“好,那我去看看她。”他朝著盛櫻伸手:“櫻櫻,走吧!”
三人多年未曾同框出現在陸宅,都說陸少夫人精神不好,是個瘋子,經常會做出古怪的舉動,而且還虐待孩子。
今天這一見面,和傳聞中完全兩樣,她很有靈氣,雙目有神,不似往常那樣空洞,小孩貼她貼得很緊,她臉上也沒有自卑怯懦,氣質倒是素淨內斂,但不知為何讀出了一種我來這兒真是辛苦死我了你們最好別惹我的感覺。
盛櫻被他拽著轉身。
身後陸夫人的聲音響起:“盛櫻,聽說你把小遇關在閣樓裡,有這回事嗎?”
來了,來了!
該來的終於是來了。
“奶奶,是小遇要去閣樓玩的。”小孩轉過身,對著奶奶說。
陸夫人不依不饒:“那你媽媽怎麼不看著你呢,閣樓黑暗雜物又多,磕著碰著怎麼辦?小孩嬌貴,有個好歹,這整個陸家都要跟著擔心。”
這就是皇太孫的地位嗎?
盛櫻大腦放空開始說:“這世界這麼大,磕磕絆絆都很多,總要遇到挫折才能成長。”
陸夫人呼吸一凝。
盛櫻又說:“小遇年紀小聰明可愛招人喜歡,長輩擔心也是正常的,但不用過於擔心,心態放平和,衍之和我第一次當父母,有些生疏,但都在慢慢摸索合適的教育方法。”
她這話說得簡直就是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任何紕漏。
她還把自己小孩誇上天了。
小遇聽到媽媽誇他聰明可愛,小手握住了媽媽的手。
盛櫻又開始放大招:“媽,沒有母親不愛孩子,您也是做母親的,知道血濃於水。也知道母親在教育孩子方面有多不容易,寬了怕他不思進取學壞,嚴了又怕他受傷害。”
她點到為止,要表達的意思也很明確,我的孩子我來教,您的孩子,其實當年也沒見您怎麼關愛。
陸夫人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壓住自己內心的怒火,她原本以為盛櫻來老宅是來道歉認錯的,沒想到人這是來和她攤牌宣戰的。
她抬手摁著額頭,冷笑說:“你這張嘴,倒是變得伶牙俐齒。”
“謝謝您的誇獎!”盛櫻說:“我之前參加過國際辯論賽,拿過一等獎。”
當你和別人爭執的時候,千萬別順著對方的邏輯,要構建自己的邏輯和話語,這樣才不會自己率先破防。
所有人面面相覷。
她好像精神正常了,但又好像更不正常了。
陸衍之將臉別過去,也不知道該笑不該笑,他時常無法理解她驚人的腦回路。
他說:“你們慢聊,我們先走了。”
——
盛櫻走出主宅,長呼了一口氣。
她說:“我還好吧,沒有給大家難堪!”
反正她這人就是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誰要是欺負她捉弄她那她肯定想辦法還回去。
陸衍之看著她頭上起得細細密密的汗珠,他用紙巾給她擦擦汗說:“你做得很好了。”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應付得來母親。盛櫻今天的回答堪稱是不卑不亢又句句在理。
他給她擦汗的時候眼眸深邃,也沒有太多表情。
但是溫柔了許多。
她心“咚”得一跳,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盛櫻急忙摁住紙巾說:“我自己來吧!”
他不為所動。
盛櫻說:“你把我妝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