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野拉了把椅子坐下。
一身的白襯衫襯得他身長玉立。
穿花襯衫的他自帶著一股痞氣，可穿了白襯衫的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身上多了幾分瀟灑倜儻。
宋可夏趁著他坐下的空隙，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在他看過來之前，迅速移開自己的目光。
周齊很有眼力勁，看見秦牧野來了，立馬就退開了。
秦牧野的目光落在她腳邊的行李袋上，“你要走？”
宋可夏點點頭，“我把通知書拿回來，那個家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學校還沒開學，你能去哪兒？”
聽到他這麼問，宋可夏悄悄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她原本還以為秦牧野不會問她，問了就好。
“我的親生父母在木棉村，我打算去找他們。”
“你來找我，是想讓我祝你一路順風？”
“當然不是，我過來是想請你和周師傅去吃飯。
周師傅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在臨走之前，我怎麼樣也要跟他表達謝意。”
秦牧野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他怕是沒這個閒工夫，他還有自己的工作要處理，沒空。”
聞言，宋可夏十分失望，“那太可惜了，以後我還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到縣城來，只能欠下他這一頓飯了。”
“木棉村又不是離縣城十萬八千里，你怎麼就不能進城了？”
宋可夏抿了下嘴，有些不好意思。
“我剛剛到新家去，當然得幫家裡人幹活，哪能經常往外跑，人不得說我吃白飯。”
秦牧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還挺會做表面功夫。”
宋可夏的腮幫子鼓了鼓，“你又沒有寄人籬下過，自然不懂這種感覺。”
“怎麼，你就寄人籬下過日子？”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就一直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否則也不可能會被搶去通知書，也不會被迫相親。
養育了十幾年的父母尚且會這麼對我，我至今沒見過的生父生母，誰知道他們對我會是什麼感情。”
宋可夏暗暗在心裡給李父李母道歉。
她也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可形勢逼人，她必須要在秦牧野面前表現得可憐一點。
想必李父李母會理解她的。
秦牧野臉上的笑意斂了下去，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就她這麼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同志，讓她到下鄉去，她能活得下去嗎。
掃一眼那細胳膊細腿，越看越覺得她惹人愁。
秦牧野沒有說話，宋可夏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就在這時候，她的肚子傳來一陣響聲，打破了寧靜。
宋可夏的臉色爆紅，差點沒想挖個地縫鑽進去。
她怎麼能這麼丟人。
秦牧野看著她連帶著耳根都紅了，眼裡染上笑意，站起身來，“走吧，帶你去吃飯。”
他居然聽到了。
宋可夏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
偷偷看了他一眼，拎著自己的行李袋要走，秦牧野嘖了一聲，“這麼拎著你也不嫌累，先放在這兒。”
能多點時間跟他相處，宋可夏自然是樂意的，“哦”了一聲，就把行李袋給放了回去。
秦牧野拿了自行車過來，“上來。”
宋可夏坐在後座上，猶豫了一下，伸手捏住他的衣角。
秦牧野微微側過頭看她。
宋可夏對上他的視線，目光有些不自在，強行解釋道：“這樣坐得穩一些。”
秦牧野不置可否，扭過頭騎車。
剛開始連碰都不願意碰他，這會兒願意碰他的衣角，這也算是進步。
這忙沒白幫。
“打算去哪兒吃飯？”
宋可夏：“我不清楚縣城有哪家餐館好吃，你來定吧。”
“怎麼？以前只會死讀書，不經常出來玩？”
宋可夏搖頭，“我回家還要幫忙做家務，很少能出來玩。”
秦牧野微一挑眉，“你這樣的好學生，那天怎麼有空到歌舞廳來玩？”
“那天是林思明的生日，他邀請我過來。”
“看來你們的關係還挺好。”
他的聲音淡淡的，不辨喜怒，宋可夏不知道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並沒打算否認。
“我媽……養母跟他媽的關係很好，又是住在同一個家屬院，我跟他年紀差不了幾歲，是會經常在一塊玩。
但是自從他設計我，我們的友誼就到頭了。”
“那麼個渣滓，你還能跟他相處這麼多年，這得什麼眼光。”
宋可夏抿了抿嘴，沒有反駁。
要不是做了那個夢，她幡然醒悟，不知道還會被林思明騙到什麼時候。
她以前的眼光真不怎麼樣。
她瞥了一眼秦牧野高大的背影，撇了下嘴。
現在的眼光也不怎麼樣，選上了這麼一塊難啃的骨頭。
秦牧野見她久久沒有說話，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沒哭。
“說你一句就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就是覺得你說得對，我認識的男人，都挺不是個東西的。”
秦牧野別過頭去。
她這是認識了多少敗類，才會有這種感慨。
不對，自己也是她認識的男人之一，不會也歸屬在敗類裡吧。
自己那天晚上對她做的那件事，確實過分。
雖然剛開始是她主動，後來卻是他失控了。
這樣一想，他覺得自己的身上熱了起來。
她抓著自己的衣角，彷彿也有溫度傳過來，熱到他的心坎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自己身上翻滾的氣血。
車子踩得飛快，在縣裡最大的一家飯店停下來。
宋可夏才剛剛跳下車，一個年輕姑娘走了過來，看見宋可夏之後愣了下，很快又揚起笑容。
“牧野哥，真的是你，沒想到你今天也會來這邊吃飯。”
秦牧野看了她一眼，“你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對，我和文工團的同事一塊兒過來吃飯。”
她的目光落在宋可夏身上，長得還算不錯，肌膚白嫩得就像剝了殼的雞蛋，五官也精緻。
這人是什麼身份，怎麼會從以牧哥的自行車上下來。
“牧野哥，她是誰呀？”
秦牧野給她們做介紹，“她叫宋可夏，是我的朋友，這是我鄰居家的小妹妹，方柔。”
聽到秦牧野的介紹，方柔心裡酸溜溜的。
宋可夏是他的朋友，而自己只是他的小妹妹，一聽就能辨出親疏。
可她不想給秦牧野留下不好的印象，朝著宋可夏扯出一絲笑容。
“宋同志你好，我是方柔，就住在牧野哥隔壁，從小和牧野哥一塊兒長大。”
她在“一塊兒長大”落了重音，而且她眼睛裡的審視，讓宋可夏十分不舒服。
這個方柔能進文工團，長相自然不會差。
再加上她常年練舞，氣質也出眾。
可她看自己的眼神，卻讓人覺得很冒犯。